鬼知道重生做什么+番外(213)

作者:恺撒月

有时候被他弄得疼了,便皱起眉头抱怨,不管不顾抬脚便踹,骄纵得让人心痒。

沈雁州想,原来阿月是这个样子的。

随后又想,不对,我本就知道阿月是这个样子的。

最初时他还勉强分得清,那些好得匪夷所思,叫他只想感叹“哪有这等好事”的,便是当真做了一场美梦。那些旁观着阿月与定亲的女子花前月下,成亲生子,令苦涩泛出舌根的,才是他沈雁州今生的经历。

然而渐渐的,两者开始本末倒置。

那个将他百般挑逗至烟熏火燎后,自己却进了门闭关修行,将他扔在门外,如同扔下一头被夺走配偶、两眼通红的公牛的恶劣青年;那个分明早已餍足,却非要豪言壮语说着“这次非要榨干你”,便主动坐了上来,以至于自作自受、反被压榨到不省人事的傻小子;亲密无间、心意相通、你情我愿,全无半点顾虑与迟疑,纯粹爱着他的沈月檀。

这是……梦。

纵然提醒自己百次千次,是幻梦,是心魔,是臆想、是贪得无厌的妄念。然而温热躯干的滋味,被湿软包裹的滋味,激烈时近似哭泣的嗓音,萦绕全身陌生而熟悉的香气,却一次比一次愈加清晰易辨,难分真假。

反倒是有一次,他恍惚见到七皇子身着绣着四季松的玄黑朝服,对他恭谦行礼,笑得娴雅柔和:“愚弟见过三皇兄。三皇兄今日好气色,莫非遇到什么喜事了?”

沈雁州却想:这个是假的。不过这身朝服倒也好看,改日做一套送给阿月,叫他装作谦谦君子同我恭敬说几句话。也不知他肯不肯?

直至一个年轻的声音唤醒他,小心翼翼道:“陛下,该喝药了。”

沈雁州才恋恋不舍睁开眼,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伺候他喝药的是杜忠的徒弟,杜忠年纪大,体力不支,再不能如从前一样随时贴身伺候。

人生七十古来稀,沈雁州今年已经四十九了。

顺逆无二门,大道彻心源。

五十五年梦,觉来归一元。

——凡人的寿命,未免太短了。短得来不及彻悟,就要辞世。

时隔四十年,沈雁州又再次想起了大病初愈时,盘桓心头的怪异疑惑感。

不该是这样的。

缺了重要的一环。

杜忠的徒弟叫杜荣,毕竟还年轻,做事不够细致。沈雁州端着碗,皱了皱眉:“香怎么熄了?”

杜荣忙告饶,去捡了常用的香料放进那尊通体剔透的香炉里点上。

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喧闹声与几声惊呼,卧房门被撞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形倒进来,毫无声息,生死未卜。

杜荣愣了愣,突然爆发出悲惨叫声:“义父!”

他扑了过去,一片雪亮刀光袭来,从脸颊一直划过侧腹,锋利的刀刃切开一道几可见骨的深刻伤痕。年轻的小黄门惨呼一声,伤口皮肉外翻、鲜血如涌泉喷溅,淋在皇帝卧房的帘帐上、墙壁上。

他踉跄走了两步,无声无息倒在杜忠身边。

沈雁州早在听见外头喧闹时就披着外袍起身,随手抓起悬在床帐外的长剑。利刃出鞘,他赤足站在绵软地毯里,渊渟岳峙、周身暴烈气息蠢蠢欲动,仿佛又成了当年尸山血海里挣扎求生的鬣狗。

杀了人的年轻人身披银甲,腰系鬼面扣,肩头两只雄狮利齿森森。他面上也溅了血,半边如玉莹白,半边猩红淋漓,他也不去擦,反倒伸舌头舔了舔溅在唇边的殷红,缓缓转过身,对沈雁州露齿一笑,鲜血连齿缝也染红了,令他宛若刚刚吃完人的厉鬼:“伯父大人,病可好些了?”

沈雁州却摇了摇头,叹道:“这些事本该交给下属,你何必自己动手。若是事必躬亲,迟早累死。”

那青年竟反手握剑,行了个礼,笑着应了:“谢伯父指点,侄儿记住了。”

在他身后,十余个身着盔甲的武士鱼贯而入,守在窗口、门口、梁柱各处要道旁,包围得水泄不通,令他插翅难飞。

随后一名文士打扮的男子也迈进房中,虽然年岁大了,眼尾有皱纹,嘴角下垂,皮肤松弛,却仍然看得出他年轻时必定是个出类拔萃的美男子。

沈雁州却只看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只对着沈昭说话。

那男子忍不住上前一步,说道:“沈雁州,是我,你想不到吧?”

沈雁州道:“雁回潜入得如此轻易,自然是有人里应外合。若是你做的,也算在意料之中。”

夜离不禁微怔,“你……你就不恨我背叛?”

沈雁州只是一哂,“我自问待你不薄,你如此做,只怪我识人不清。”

夜离清澈双眼圆瞪,连身躯都气得轻轻颤抖,哑声道:“你待我……不薄?沈雁州,你这一生亏欠我的,三生三世也还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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