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周]问鼎(847)
作者:千里江风
“雖說這天下未來終究還是要看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但你這麼刺激劉相,是不是也太不給他面子瞭?”
李勣話是這樣說沒錯,李清月卻分明聽得出來,他話中並無多少責怪的意思。
“您就當是我這個年輕人在整頓官場好瞭。”李清月忽然嚴肅瞭幾分語氣答道,“光是一場泰山之行,便能引發這樣多的閑言碎語,可見這大唐官場之上拋出一個目標的時候,到底能有多少方勢力在這裡彼此拉鋸,但我起碼希望,當這個目標是對外征戰的時候,誰也別想在後面拖我的後腿。”
那就從這場泰山封禪開始,一步步表明她們母女絕不讓步的態度吧。
“且看明日吧。”
英國公忽然覺得,被她說出的這句“且看明日”,或許是在指代這明日開始的封禪典禮,又或許是在指代著——
大唐的明日?
……
在這抵達泰山的頭一日,除卻登山祈福的道士之外,同文寺以及司禮官員都已快速地進入瞭工作的狀態。
就算是郝處俊這等起先還為皇後不應亞獻而廢話實多的傢夥,也必須打起精神,將明日先要用到的山下祭壇、祭禮配享,分發於官員和使者的玉牒,陛下所用玉策,還有那些金匱、方石都給一一查驗完畢。
他甚至應該感謝,皇後手底下的六局二十四司女官已對隨行衆人的禮服形制都重新做過瞭一番校對,省瞭他們大半的工夫,而以閻立本為首的將作官員,則對石碑石闕、告至壇、土封、距石等物完成瞭查漏補缺。
如此各司其職之下,哪怕這出封禪大典乃是自李唐開國以來的頭一遭,冗長的隊伍也已給後勤帶來瞭莫大的壓力,當晨光自泰山之上躍出,投照在這條封禪之路上的時候,在場衆人所感覺到的,也不是好一番手忙腳亂,而是一種,即將迎來塵埃落定的放松。
在身著禮服的官員簇擁之中,李治這位天子袞冕加身,朝著泰山腳下的“封祀壇”而去,進行今日的祀天之舉。
隨同禦駕移動的儀仗鼓樂,在漸近泰山之時,便成瞭一種混合著山中回響的聲音,仿佛真能以這等綿長大氣的禮樂,將天子到來的訊息報於泰山之上的天神。
但無論山中、山上,以及頭頂的天穹之中,是否真有神靈已響應瞭他的召喚,對於此時的李治來說,他顯然正在走向自己身為天子所能達到的權力頂峰,將自己的功績宣揚於天下。
被袞冕十二旒半遮的面容上,正是一番自病容中徹底跳脫而出的意氣風發。
昨日登山祈福的劉道士並未在祈福的結果上潑冷水,而是極力宣揚著陛下的天命所歸,今日的晴空朗日,更無疑是封禪大典拉開序幕的福音之一。
此為封禪之始。
今日的行程也該算是為瞭讓遠道而來的天子百官有休息的時間,並不需登山。
當簡短的祭祀禮儀結束後,便已各自重新回到瞭歇腳之地。
而自第二日開始,便沒有這般簡單瞭。
第二日,乃是由天子親自登臨泰山之巔,封玉策於“登封壇”上。
當然,這個登臨泰山,天子不必以自己的雙腳去親自丈量這七千多級的階梯,到底需要多少體力才能攀援而上,自有乘輿將他,還有一些年邁的官員給擡上山去。
不過饒是如此,當他們抵達臨近山頂的營地之時,也已是日頭近午瞭,後方則還有不少官員因隊伍太長而未能到此。
直到旭日已徹底淩駕於正中,李治這才手握玉策踏上瞭登封壇。
緊隨在他身後,乃是當朝三公以及手捧禮器的太子。
不知是不是李素筠的錯覺,當她朝著身在壇下列陣的隊列中望去、看見安定側臉的時候,竟恍惚覺得,那頭頂的烈日恰被投在瞭她的眼睛裡,變成瞭一團望向祭壇之上玉策的熾焰。
可,誰又能沒有這樣的一種感覺呢?比起同樣需要由人擡上山去的太子,此前還領著一隊奉宸衛護持在上山道路上的安定,顯然要更像是一輪朝陽。
隻是可惜瞭,在這登封壇上,就連皇後都無法參與到禮敬天神的典儀之中,更何況是公主。
她剛想到這裡,便聽見在祭壇之下的太和鼓樂頓時齊鳴,正接續在天子的敬告之辭後頭。
這一次的鼓樂聲音,遠比昨日在山下封祀壇處還要響亮得多,它們忽然一股腦地灌入耳中,讓人再無餘暇去思考多餘的東西。
好在,置身於山峰最高處,周遭望去的群山、深谷與遠處的齊魯大地,都很快吞噬掉瞭這些震耳的鼓樂,一時之間大盛的,反而成瞭旌旗為山風所吹起的鼓噪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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