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周]问鼎(1030)
作者:千里江风
“媚娘若要旁求女史協助辦事,大可讓其掛名於匭使院之下,或者是內宮女官的品級下頭,何必再以……珠英學士躋身前朝。”
他還是覺得此舉不妥!
這一個請托若當真實現的話, 情況比之科舉糊名還有著翻天覆地的影響。
李治不用向百官問詢都能知道, 這會是何種結果。
別看天後在話中所說, 隻是可惜那些卓有才學的女子不得重用而已。
可皇帝願意將權力分給皇後,以確保重權不會落到臣子的手中, 和大臣願意將權力分給夫人、女兒,甚至是其他全無關聯的女人,完全是兩碼事!
哪怕是官員自己死後,夫人還有出仕的機會,也決然不成。
就連他自己也在本能地抗拒著這個建議。
不錯,天後如今的權力,已變成瞭他這個天皇都不能隨意撤去的狀態,所以為瞭防止媚娘和他之間的聯盟關系破裂,轉而獨立扶持兒子上位,他其實必須往天後身上加碼,讓她滿足於這份特權,平穩交接權力。
在他一度被李弘氣到病倒後,這個傾向也變得愈發鮮明瞭起來。
所以無論是唐休璟升遷,又或者是對於其他朝臣官職有所調度,李治都不會對她做出限制。
確立繼承人的同時,他也不會改變讓天後權柄壓過下一任太子的原則。
可是,倘若天後麾下的女官享有前朝官品,讓她手底下有瞭一批更加與天皇無關的人物……
那情況又有些不同瞭。
皇帝終究還是皇帝,不能讓天後徹底變成獨立在外的一部分,這也是他堅持的另一條原則。
這些人簇擁在天後身邊的同時,比起支持李賢,恐怕天然就會更加親近於安定,仿佛正在呼應著她彼時提出的那種可能性——
若論長幼有序,安定合該排在賢兒的前面。
他不能接受這個結果。
武媚娘卻仿佛渾然未覺他此刻的思慮深重,以輕描淡寫的口吻說道:“我真是不明白陛下在顧忌什麼。一年之間,進士科出身的約有三十多人,算上其他方式通過科舉和神童科的,合計在百人,我若要招募珠英學士必定寧缺毋濫,連百人的三成都未必會有,相比起入流官員一萬多人,難道不是區區小數而已嗎?”
李治並未答話,隻在心中一陣苦笑。
區區小數?
是啊,相比於一萬多的入流官員和三十多萬胥吏來說,倘若天後所要招募的僅僅是三十多名珠英學士,那當然隻是個小數。
但任何事情都是有瞭個開頭,便再無可收拾。誰知這一點星火,會否在長安城中造成一場無法撲滅的火災。
緩步而前的天後依然在說:“何況,這些珠英學士雖領前朝品階,至多也不過是擔任起居舍人、通事舍人這樣的職務,再以其學識為我修編一本著作而已。陛下,您到底在怕什麼?”
“我不是怕!”李治想都不想地反駁。
在看似篤定地說出這四個字的同時,他那隻並未被天後挎住的手,其實有著片刻的僵硬。
相比於此刻將話說得異常坦蕩直率的天後,李治都想對自己暗罵一聲,到底為何如此束手束腳。
當他終於隨同武媚娘踏入紫宸殿中,再無那些宮人隨同在身側,他才終於平複下瞭幾分心緒。
可下一刻,他又迎來瞭武媚娘的一句迎頭棒喝:“您確實不是怕,您是在疑心!”
李治面色一變。
然而不等他予以辯駁,另一句話已接踵而來:“可您為何不想想,我想要一批真正能有實權的女官何錯之有?”
此時不比方才正在撤回紫宸殿的路上,武媚娘也顯然要更為敢想敢做得多。
方才她尚且膽敢提出要讓天下才女為她所用,此時的話也就說得更加沒給李治留以餘地。
“天下修編史書、執掌輿論唇舌的渠道從來都在男子手中,就以那起居註為例,其中漏掉瞭多少平陽昭公主的戰績,又是出自誰的授意,陛下心知肚明。”
“如今印刷碑拓之法已有興起之態,或許終有一日,手抄傳閱再非必經之舉,這些言論還要更為廣博地流傳世間,我為何不防!”
李治忍不住打斷:“媚娘,你實在是想得太多瞭。”
“我根本不曾想多,或者說,陛下若是同意瞭立安定為儲君,或許我就不必想這麼多瞭。”武媚娘冷笑瞭一聲,一振衣袖往旁邊的四足矮床上坐瞭下來。
但就算是以這等形同後退一步的方式繼續著交談,在她的目光流轉之間,依然正當銳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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