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周]问鼎(1005)

作者:千里江风


以李治的本事,以武媚娘的本事,以李清月的本事,若能擰成一股繩,難道會怕這樣的挑戰嗎?

但在武媚娘的目光不曾從李治臉上挪開的註視裡,她分明沒有從其中看到任何一點意動的神情,隻有一種越發深沉的冷漠,詮釋出他此刻的固執。

那這第一個條件,就好像永遠不可能有滿足的機會。

李治語氣沉沉,也松開瞭他握住“拐杖”的手:“媚娘,你對賢兒太不公平瞭。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不會允許安定僭越到繼承人的位置上。”

若非英國公勸阻,他甚至不會給安定以繼續執掌兵權的機會,更不用說是將她視為繼承人。她確實優秀,但……到瞭今日已是頂點。

仿佛是為瞭提防她還想再說,他也隨即擺瞭擺手:“我累瞭,我想你也累瞭,這個立儲之事等到晚些再商議吧。”

晚些再說?呵,隻怕是尋找到一個合適的時候,將太子的位置直接定在李賢的身上吧。

武媚娘看明白瞭。

他不想說話,誰也不能逼迫一位皇帝開口。

他不願立儲,也沒人能抓著他的手按在聖旨之上。

哪怕他因為李弘的表現又削弱瞭一層心氣,也始終無法動搖他心中立儲的第一條標桿。

這就是今日的“規矩”。

可在這場不歡而散的商談結束後,當武媚娘重新坐在含涼殿內的時候,她知道,自己其實一點也沒被李治的那番拒絕說辭說服,而是那一顆心一點點地沉默瞭下去,連帶著臉上的神情,都變成瞭一場暴雨將至的凝重。

哪怕早已猜到,將立安定為儲君的話在李治的面前說出,有極大的概率不可能得到肯定的答複,可她也沒想到,在聽到那句“對賢兒不公平”和“天下自古以來”的時候,她的心中會有這樣強烈的怒火,讓她方才若非控制住瞭自己,幾乎想要一個巴掌甩在李治的臉上,再問他一句“憑什麼”。

不給賢兒以學習競爭的機會是不公平,那麼無視掉安定打小便主動踏足危險之中,幾乎是拿命拼出來的戰績,難道就不是不公平嗎?

從來沒有人告訴安定她可以去當這個王朝的繼承人,可她一直以來的所作所為,都遠比李弘更像是個太子。倘若賢兒真有這樣的覺悟,為何不這麼做。

這分明才是真正的不公。

但明明世道是可以改變的,在這位天皇陛下的心中,他可以將權力交給天後,以丈夫委托妻子辦事又隨時能夠收回的方式打破慣例,卻絕不能允許女兒超過兒子成為繼承人,影響他心中的公道。

這聽起來多可笑啊。

可笑到她覺得自己手中握持的權柄總有一種說不出的反胃。

可笑到有那麼一個瞬間,她甚至想一把火燒掉面前的卷宗,讓剛被兒子氣病的天皇帶著他看好的下一任太子去朝堂上試試,會不會被那些動不動就死灰複燃的世傢拿捏住命脈!

但擔負天下重任多年,讓她知道自己絕不能做出這樣的舉動。

她隻是無法控制地去想,若是這百姓寄托身傢性命的天皇,竟然連選出個合適的繼承人都辦不到,還要為這江山社稷留下難以控制的隱患,到底為何不能……

不能由她取代對方的位置。

如果說,讓安定成為繼承人就是悖逆僭越的話,那她還可以更為敢想敢做一點。

起碼,她會做得更好,也更公道的,不是嗎?

武媚娘朝著窗外看去,仿佛遙遙望向瞭紫宸殿的方向。

窗外夜色如墨。

但這份燒灼在心中的怒火與野心,早在目睹這王朝風雲中蟄伏,在目送士卒出征時被催生,在發起科舉變革的爭議中繼續生發,於是在暗夜之中非但沒有消弭,反而像是被李治的那一句“那又如何”,給徹底引爆到瞭難以熄滅的地步。

隨侍在含涼殿中的宮人就看到,天後的面色在經過瞭一番她們看不明白的反覆後,最後,定格在瞭一抹清淡的笑容。

但她做出的下一個舉動,不是在接連兩日的忙碌後安睡,而是忽然動身,朝著蓬萊宮中安定公主的寢殿走去。

……

“阿娘怎麼在這個時候來瞭?”李清月都被這個突然到訪打瞭個措手不及。

她還有幾分剛從睡夢中被喚醒的困倦,努力擡起瞭眼皮。

然後下一刻,她的困意通通被驅散在瞭當場。

寢殿之內的門扇盡數關閉的剎那,李清月聽到瞭一句雖然聲音不重,卻有若驚雷落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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