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斯在克拉克的话语里促乱地喘气，眼神躲闪，阴霾在她年轻的脸上连成望不见底的深渊。

“我想这样的呐喊也许不必以生命为代价。”克拉克凝视着她，“如果你想，我可以为你找一位特别优秀的记者来记录你的诉求。你完全不必担心……”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乔伊斯的声音忽然从空中传来，打断了克拉克的句子。

于是克拉克停了下来。

“像你这样的……”她嘶声控诉，痛苦和愤恨杂糅在脸上，深一脚、浅一脚，破碎的渴望和羡慕让她看起来特别的、残缺。

“你已经摆脱掉这个身份了，”乔伊斯一字一顿地说，“这根本与你无关！”

“身份？”克拉克缓缓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你在说这个吗？”

乔伊斯在Omega稳定绵长的信息素里呆愕地瞪大眼睛。

“O、Omega？不、怎么、怎么会……你不是？你——”

克拉克挠了挠后脑勺，微微一笑。

“我曾变成了一个Beta，没错，但值得庆幸的是，我又恢复了。”

乔伊斯吸了口气，显然无法理解：“这有什么值得庆幸的！？”

克拉克歪了歪头：“um……你觉得这是惩罚吗？”

乔伊斯说：“我看不出你这么做的目的！”

克拉克叹气。

“没什么目的，乔伊斯。只是这样才是我而已。”

“……我不明白。”

“我是一个Omega。”克拉克大方地说，“不是Alpha，也不是Beta。抛却这一切之外，我只是我，一个人类，嗯……也许是个超级人类。总而言之就是，我并不觉得身为一个Beta会比一个Omega更好，也不觉得一个Omega会比一个Alpha更卑劣。我们都是人，生活在一个地方，一个群体，一个社区之内，沐浴着同一片阳光。”

乔伊斯浅笑，显出几分刻薄的嘲讽。

“你会这么想，不过是因为你比任何人都幸运！你身为Omega时，有人保护；有了转换药剂，也能成功变身；即使当一切过去，你还能飞跃高空，临驾万人之上！这样的你，和我谈什么身份平等……你所站的位置，根本没有其他人能够达到。”

克拉克微微蹙眉，又展开。

“如果有人站在了我的位置，”克拉克看了看脚下停滞不走的人群，重新抬头，轻声道，“那么他就是我。”

“你说得对，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站在我的位置，除了我自己。因为这就是我的人生。我站在这里，绝不是为了俯瞰任何人。

“乔伊斯，你认为成为一个Beta，摆脱Omega的身份，是对你自己的一种救赎。

“我理解是什么样的伤痛让你始终如此痛恨自己的身份，恨不能将其抛弃。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其实并不是你的错，不是你身份的错。只是那些加害你的人，没有得到应有的惩戒。我不知道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一定有我无法体会的艰辛……乔伊斯，我站在这里，不是为了俯瞰众人。我站在这里，是想告诉你，告诉那些被欺辱的人们、告诉忘记发声的人们，我屹立于此——从此以后，只要他们大声疾呼，只要他们抬头寻找，就一定能看见我。”

“乔伊斯，莱克斯利用你对自我的厌弃，对你鼓吹第二性征的改变，但你明白，那从来不是一条坦途，也不是上帝之路。”

克拉克声音沉沉起伏，宁静而遥远。

“我从来不是个幸运的人。我也曾被万人唾弃，千人踩踏，过着卑微的、街头流窜的生活。但我知道，这远不是生命的终点。”克拉克眉眼柔和，他似是想起了谁，嘴角带着微笑，看见火焰中张开的黑色翅膀，看见泥土中钻出的一线生机，“因为我知道，有一种希望，即使滚落黑暗，满身泥土，破碎不堪，也依然只有一个名字——”

乔伊斯蹲在地上，抱着肩膀，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

“那就是希望。”克拉克缓缓道。

乔伊斯喃喃哭泣：我真的快死了。”

她说：“我感觉我快死了。莱克斯骗了我，我终于明白……在很早之前，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我的希望。他说、他说抛弃Omega的身份，从来不是在厌恶自己……这是人类进化的一部分，是超越时代的思想——我是那么信任他……

“在德克萨斯州的事情发生之前，我依然那么信任他。只是、只是那之后……在你出现之后——事情就发生了改变。他突然之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不再提什么Alpha、Omega……他说第二性征如何改变其实都无足轻重——他找到了真正进化人类的方式。新人类，他说，新人类才是未来。什么是新人类？新人类就是——就是……我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