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呼出口气，沉默凝视着高耸的路灯。

一棵长出血肉的钢筋大树，青灰色。

克拉克无端端为这个想象而心中发紧，蜷缩起来的手指一片冰冷的通红。人的面目被冻得青白，双眼紧闭，你知道他没有死，保不齐什么时候会再睁开眼来，而你并不能知道你究竟会从中看到一个怎样旋转的世界。这种无声的留白让人浮想联翩，空寂，恍惚中显得比死人更可怕。

戴安娜的目光同样停滞在面前的路灯上。

“我寻找蝙蝠侠的原因很简单，”她在一阵沉默后低声说道，“我想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克拉克闻言失笑。

“你之前难道没有见过他吗？”

“那不一样。”戴安娜说，“我见过布鲁斯·韦恩玩世不恭、虚情假意的样子，我能感觉到那个时候暗夜里的骑士仍然对某些事态抱有希望……”

克拉克环胸抱臂，神色倦倦，突如其来的感到几分疲惫。

“你知道什么了呢，公主？”

他喃喃问道，不经意间泄露了某种应当属于秘密的称谓。戴安娜在这个称呼中诧异的抬了抬眼睛，却还不动声色地说道：“我有一个职责。”

克拉克随口问道：“什么？”

戴安娜耸肩：“保护世界。”

这听起来又像是个玩笑话了。但克拉克没有笑，他短促的嗯了一声，似乎没有精力再去追问这在这个世界听起来理应显得荒谬的话语究竟是为什么了。

他们继续往前走。

戴安娜在路上说：“我想的没错。你必然不仅仅只是我现在看到的这样普通，克拉克。你和蝙蝠的牵连之深，我无法看破。但有一点我知道，造成你现在低落而痛苦的某件事情正与莱克斯·卢瑟有关。”

克拉克示意她继续。

“露易丝·莱恩是我上一个身份的好友，我想你并不陌生，我听说前一段时间你们的关系还不错。”

克拉克点头。

“在你失踪的那段时间内，露易丝一直在追查莱克斯集团，认为你遭遇了一场非法绑架。她寻求过我的帮助，我觉得奇怪，便也跟着查了一下。得到的结果与卢瑟在庭上所述差不了多少，人体实验更是无稽之谈。”

克拉克沉吟道：“你在怀疑那份公开指控的内容吗？”

“不。”戴安娜说，“相反，我认为它完全正确。”

“所以为什么不存在……”人体实验？

克拉克的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他呆呆站在原地，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脸上逐渐露出某种似惊似悟的神情。

莱克斯·卢瑟辩述说：「……目前这个计划只在非人生物上试验过，并没有所谓的什么——人体实验。」

非人生物。

克拉克笑了一声。

他可不就是，非人生物吗？

戴安娜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他说的是实话。”克拉克自嘲道，“句句属实。”

戴安娜道：“所以这其中必有什么辛密，你的身份使他愿意大费周折来夺得所需，并向上吸引相当程度的保护伞，即便他曾经有什么罪状证据得以被利用，也总有人帮他扫清障碍保他无罪释放。”

克拉克明白了，他问：“政府？”

戴安娜摇头。

“不知道。”

克拉克抓了抓后脑，叹气。

“那么你现在找蝙蝠侠是为了什么？找到我，又是为了什么？”

“我找蝙蝠侠，是因为我想知道，他是否能够帮助我。”戴安娜道，“而你，最开始我只是想借助你与他的关系来寻找他而已，但当我真正知道你的时候……我发现你的身份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克拉克。”

“我？”克拉克呼出口白气，声音飘飘忽忽，“我只是我。”

什么都没有的我。

戴安娜问：“你能找到蝙蝠侠吗？”

克拉克耸肩，望着漆黑的一线天空。

“不知道。”他说，面上带着个看不出喜悲的微笑，“我唯一能够知晓的是，他并不想与我见面。”

迎着戴安娜略显迷惑的神情，克拉克揉了揉被风吹冷的脸，转身走向落脚的酒店。

“再见，戴安娜。”克拉克的声音在空气中遥遥，“我想我们都该休息了。”

“你处于危险中，克拉克。如果卢瑟真的用你换取了他的背后支持，那么你的处境便相当危险。”

“或者，”戴安娜凝视着Beta逐渐顿住的脚步，“他拥有什么与你相关的同一性事物，即使没有你，他也能达到他的目的。”

“你从一个Omega变成Beta，失去的除了性别，还有什么？”

克拉克下意识按住腹部，攥紧拳头。那随着问话飞速窜至嘴边的名词和意义使他愤怒而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