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汉阙(75)
作者:苏醉墨
“罢了,罢了,朕就陪你去那协律府,听听那人的曲儿罢。”
……
“又下雨了,入秋来已经下了好几场雨了。”卫夫人关了窗子,隔了一场秋意,掌了灯,卫青捧着本书细细的读着,听着卫夫人这么说便顺手放下了书。
“快要入冬了,夫人你别忙活了。”起了身便去拉卫夫人的手“这些个日子,辛苦你了,能娶了夫人,是我卫青,几世修来的福。”
卫夫人羞红了脸,缓缓的靠在卫青的胸膛上,“将军,妾身是甘愿的,只是妾身,妾身,妾身也想,也想如姐姐那般,有一个孩儿。”
卫青一愣,心中一酸,只得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头“不是有了伉儿,不疑,还有登儿了么?夫人难道不喜欢他们?”
“不是,妾身不是不喜欢他们,从将军将他们带回府的那日起,妾身便将他们当成亲身孩儿看待,只是,只是将军,妾身,妾身…”
“夫人,有你这句话,卫青深感欣慰。”卫青截了话头,他晓得卫夫人的意思,只是,自己早就答应了那人,怎能,怎能食言呢?
“将军,妾身是不是哪里做错了,还是妾身做的不够好,妾身嫁于将军已近一年,若再无所出,莫说外人如何说,就是妾身的娘家人,也会责怪妾身,到时候,妾身该如何说?再说了,将军,卫伉,卫不疑,卫登虽是将军的养子,但毕竟是养子,卫家,卫家怎能绝后。”咬了咬唇畔,卫夫人干脆双眸一闭,将卫子夫教予她的话都说了出来。
卫青一愣,却不知该如何应答,看着眼见坚忍的夫人,咽了咽嗓子,那滚热的液体自红着的双眸中姗姗滑落。却只能抬了手将其缓缓抹去。“将军,您若是嫌弃了妾身,便将妾身休了吧。”
“夫人,卫青不会休了的,是卫青的错。”喉结滚动了一番,却只得无奈,此生注定是要负了眼前之人,倒不如恨了心“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着吧。”放开了怀中之人。垂了眸子,捡了书便又看细细的看了,只是他却已静不下心神。
卫夫人只觉委屈万分,捏了捏手心,连那指甲都深深的陷进了那皮肉之中,暗暗的便下定了心。
“将军,夜深了,您也早些歇了吧,夜里寒,妾身沏了杯参茶,将军且喝了暖暖胃吧。”耳边环绕着的反反复复的具是卫子夫的那几句话“难道妹妹不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么?流淌着你和卫青血脉的孩子?”“卫青一去便是数月,好不容易回来了,妹妹你要把握机会。”
颤抖着手指将那杯刚沏好了的参茶放来了卫青的手边,待卫青喝了下才觉得一颗提着的心才稍稍的放了下来。
夜深了,雨下的更是大了,天色漆黑一片,竟是连月亮都见不着个影子。打更的小厮只着了蓑衣,连那敲打着的竹音都便了调子。
卫青只觉得阵阵睡衣袭来,不消片刻便昏昏沉沉的睡了去,夜半时分,只觉的浑身躁热难忍,口干的很,脑袋却是如一片浆糊一般,扯了身上本就不剩多少的衣袍,只觉得还不够,薄薄的棉被早就不晓得被掀到了何处。只感到同样火热的身躯贴上自己的,不仅不举得过分燥热,然而觉得身子深处的火热消了三分,不禁伸出手,将那赤裸着的身躯更是搂紧了三分。
……
刘彻忽然惊醒,“嚯”的做了起身,只觉得满额的冷汗,身上的亵衣竟被那汗水浸湿了,只觉得刺骨的凉。
“春陀,春陀。”刘彻朝着殿外唤了两声。
“奴才在,奴才在。”春陀慌忙跑了进来,见着刘彻掀了薄被,满头薄汗,似是被噩梦惊醒了一般,从袖中掏出方帕,便欲为那人擦拭一番。
刘彻却撇过了脑子“几更天了?”自己许久未做噩梦了,这回竟是被惊醒了,梦中的事却已忘了大半,只觉得透骨的凉,就连左胸腔处那隐隐跳动的部位都似还在一抽一抽的慌跳着。
“四更天,还早,陛下再休息一会吧。”
“已经四更天了啊?天色怎还未亮啊?”朕迫不及待的想见到那人了。不知卫青此刻是不是如朕一般,还是怀抱着佳人共赴巫山呢?
刘彻暗自调笑,那人应过自己的,怎还瞎想,心中却是不可抑止的抽动了一番。
“你下去吧,朕再睡会。”说着拉了棉被便躺了下去。
“诺。”春陀低低的应了一声,撅着屁股便退了下去。
刘彻却是再也睡不着,睁着眸子盯着帐顶,卫青,卫青,你应过朕的,你应过朕的,莫要,莫要负了朕。
第91章 昔日初见地
秋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夜,天色快亮些的时候才渐渐的转小了。卫青一夜睡到天亮,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皱了皱眉头,抚着额头,微微的叹息了一声。
“侯爷,您醒了?”卫夫人端了个棕色铜盆,袅袅的热气蒸腾而上,照着卫夫人朦胧迷离的脸庞之上。
卫青只隐隐的觉得不对劲,却只是抚着额低低的应了声“恩。”
卫夫人温柔的笑了笑,一头的青丝随意的垂撒了开来,柔顺的披在肩背上“将军,该起身了,先洗把脸吧。”说着便将手中的铜木盆子放在了雕着牡丹花的的楠木架上,卷了袖子,一双纤长玉手扯了白色的巾布沾湿了之后微微的挤干了些,便欲拿给卫青。
卫青一愣,只觉得说不出的怪异,两人一室虽已有些日子的,但今个只觉得气氛极为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怪异。
见着卫夫人拿着还冒着热气的白色巾帕走了来,匆匆的掀了锦被便欲下榻,转眼间却撇到点点朱红,却是刺目的很。
卫青瞬间便愣住了,心中一凸,不敢置信的看着那点点刺目艳红,只觉的像是一张巨大的长着锋利牙齿的大口,顷刻间便将他坚守了那么多年的事情吞噬了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转了首,甚是惊讶的看着眼前羞红了脸卫夫人。
“侯爷,水该凉了,妾身,妾身还是先去看看早膳好了没。”卫夫人撇了脸,什么都未说,却是比说了些什么还让卫青不是滋味。
……
“皇上,长平侯今个未来早朝。”
刘彻负着手站在窗前,淅淅沥沥的小雨顺着屋檐滴滴滑落,在地上聚集了的小水潭中晕开一圈圈涟漪。
“朕知道,宣他来见朕。”捏了捏手中把玩着的白色棋子,今个一直静不下心来。或许该叫那人来陪自己下了棋。又或者说,只是纯粹的想见到那人。
……
“侯爷,该食早膳了,再晚些可就赶不上早朝了。”卫夫人心情似乎甚是好,也是,多年的心愿得偿夙愿了,开心也是在所难免的,推了门,却是一室的凄凉,开着的的窗户在寒风中“吱呀吱呀”的开合着,仍由似乎还不想停歇的秋雨打了进来,湿了满地。
已近秋末的雨,带着丝丝凉意,打在身上竟也是透骨的彻凉。
卫青只着了一袭长袍,一头青丝还未来得及束起,被雨水打湿成一片,紧紧的黏在脸颊上,脑中却是清明的很。跨下的青骢马越跑越快,卫青只一鞭鞭的抽着马股,青骢马漫无目的的狂奔着。
……
“皇上,长平侯不在府里,寻不着人。”
“找,给朕去找。”
……
府里似炸开了锅一般,哪都寻不到卫青,卫夫人却是失了魂一般,总以为那人对自己是仁慈的,却没想到,那人的仁慈,竟在转瞬间变成一把匕首深深的插进自己的胸膛之中。
宫里派了人来寻了许久,只道有了消息便立马唤他进宫,从早到晚,宫里的人都来来回回寻了好几趟了,那人却还是不见踪影。
卫夫人不禁低低的笑了,宽大的袖袍掩盖着的玉手紧紧的捏成了拳,微微长出了些的指甲深深的陷进了皮肉之中,硬是扣的手掌之中斑斑血迹。难道,自己这么做了,便要失去那人么?他是自己的夫君,她不明白,她不明白,那人到底是在在意些什么,还是说,那人的心,从来都不在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