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汉阙(74)
作者:苏醉墨
小家伙似乎很贪睡,一路从河朔睡到长安,倒是省了不少的劲。管家暗忖,以卫青的为人,是不可能做出那种荒唐之事,这王大虽没见过,但一身戎装,还有那满身的风尘气息,定是随着大军一道回来的那部。
王大一粗人,未念过什么书,哪能知道那管家缜密的心思,只催促道“哎,管家老头,将军先进宫去了,着俺王大先将两个小公子送回府,等等,你莫不是怀疑俺王大吧,俺可告诉你,俺王大从不骗人……”
“军爷莫急,军爷莫急,是老奴的错,是老奴的错,外面风大,莫让小公子们受寒了,外面先进去说话?”
“不了,俺王大还得回去复命。”说着便将手中的卫不疑交给了一旁的丫鬟。那丫鬟甚是机灵,一把接了过来,卫不疑不安的动了动,她立马调整好抱着小娃的位置来来回回的晃了晃,卫不疑这才安稳的又睡了去。
王大虽是很喜欢这几小娃,但他急着回军营复命,不能久留,道了别便匆匆的跨了马,一夹马腹跑了几步,似有些不舍,拉了马缰,转了首,却见着那小卫伉正挥着小手向自己道别。
嘴角勾了勾,满脸的络腮胡子抖了抖,想到前两日这小皮猴子险些将它给扯光了,脸颊之上似乎还隐隐的扯痛着。
“小公子饿了吧,将军和夫人要晚些才能回来,老奴就先命厨房给两位小公子做些吃食吧。”说着拉着卫伉的小手便跨近了大红灯笼高挂着的大门,卫伉扭着首脚步跟着管家老伯走着,却盯着那人远远的隐于黑暗中的高大身影。
“噢,对了,小公子爱食什么?告诉老奴,老奴让人准备了。”管家抖了抖花白的胡子,慈祥的问道。
“卫伉不挑食,爹爹说挑食的不是好孩子,卫伉不挑食,弟弟也不挑食。”小家伙聪明的很,虽还小,但却什么都知道似得,似乎觉得只有乖乖的听话,卫青才不会将他们抛弃一般。
管家有些心疼的揽着小家伙,这般年纪的,该是闹腾的厉害的,挑食闯祸,调皮捣蛋才是,难得见到这么听话的。只是不晓得夫人,会如何对待这三个可怜的小娃。
……
月色笼罩下的长安街道,已近子时,寻常百姓家早就歇下了,一辆稍显华贵的马车却是缓缓的驶来,驾车之人竟是一才不过十四五的少年儿郎,一脸的桀骜,一身暗橙色束袖长袍,本该交叠的领口处硬是打了个结,随意的跨在骨架上,一头青丝只用一根白玉簪子随意的固定了住,修长的双手,一手驾着车,一手拎着马鞭,时不时的便抽一下马屁,催促着马儿快些跑,脚上蹬着一双黑色长靴,随意的垂挂在马车上。
“去病,你慢着些,卫登受不住。”卫夫人抱着怀中的小卫登,轻轻的哄着,这是将军捡来的娃儿,自己虽是满心的酸楚,却也莫可奈何,只希望日后也能有一个能流着自己与卫青血脉的娃儿。卫青浅浅的笑着,本还担心卫夫人接受不了,现如今,倒是比自己还欢喜的很。
小家伙刚吃饱了,便安静的睡了下,许是颠簸的厉害了,竟吐了些奶出来。卫夫人慌了手脚,她还未为人母,哪会照顾小娃儿,一时间只能唤那驾车的霍去病慢着些。
“哎,好。”
卫青立马便从卫夫人手中接过小卫登,从朔方到长安,这一路几乎都是自己照顾着这三个小娃,一急之下便接了过来,轻轻的哄着。
卫夫人只觉手上一空,顿时便轻了许多,抿着嘴,看着卫青细心的哄着小卫登,那人该是喜欢小娃儿的,若是自己与他的孩子,他该也是会这般疼爱的吧,张了张口,满心酸楚,暗自捏着那包一直被自己暗暗的藏在袖中的粉末,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第90章 推恩令
华丽的宫殿之中,烛火照的透亮,李夫人一身华服,痴痴的等到了子时,端坐在铜镜之前,卸去发间的金步摇,翡翠东珠,一头墨发如瀑般垂落,修长的揉夷抚上精致的无可挑剔的脸颊,齿唇间点点朱红如桃花般妖艳,微微上挑的凤眸,总似带着柔柔的笑,日日夜夜盼着那人的来,要不是夜夜空等,要么那人来了,却是片刻便走了。空有这副容颜又有何用呢,早知道便听哥哥的话了,入的这宫,却未自己想向的那般。
“娘娘,皇上今晚宿与椒房殿,恐怕,恐怕今晚是不会过来了。”宫娥咬了咬唇畔,犹豫了半晌,说道。
李夫人拨了拨一头长发,一双凤眸转了转,“去,将本宫的那袭半薄羽衣拿来,本宫想舞一曲。”
“现在么?”宫娥迟疑,已经大半夜的了,其他宫都歇下了,娘娘今晚心情肯定不愉的很。
“恩,去吧。”
李夫人着了一袭羽衣,平日里都是李延年为自己伴奏了的,今个只命了人搬了一架箜篌,这是哥哥最拿手的乐器,那人许多的曲子便是合着着乐器奏了出来的。
随手拨弄了两下琴弦,“夏璧,你来帮哀家伴奏。”
“啊,娘娘,奴婢不行的,奴婢不行的。”夏璧一吓,立马摇头摆手说不行,娘娘心情本就不好,万一自己弹的不好,少又是一顿骂。看着李夫人冷了眸子,无奈的应了声“诺”
……
随着袅袅的旋律翩翩起舞,时而足尖轻点旋转,时而拂袖长倾,一头墨发,参合着丝丝彩带在空中翩翩飞舞着,舞姿翩翩,如翩翩起舞的蝶儿,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栏杆。
一双夜的眸子,将那人袅娜的身姿,优美的舞曲尽收眼底,那人不懂得珍惜的,就让别人来惜吧。
……
已近深秋了,这时候正是一场秋雨一场寒的季节,这场雨已经淅淅沥沥的下了一日了。
刘彻看了一日的奏折,右手执着的朱砂御笔圈圈点点,时而皱眉,时而摇首,“哼,这主父偃倒是有办法,张汤你看看。”说着将一个用着点点红纱批注了的奏折递给了一边的张汤。
那人粉雕玉面,秀气的眉毛微微的挑了挑,这主父偃还真能行,莫不是真将那推恩令搬上来了?一袭墨色官袍似乎跟这人格格不入,刘彻起初看着只觉得变扭,习惯了便也就罢了。
接过折皱一看“呵,还真是。”
“若是这推恩令实行了,那些个诸侯王的势力必定会有所减弱,但这毕竟缓慢,要是有能更快些的方法便好了。”
推恩令,说的好听些便是允许诸侯王死后将领地分给其子孙,说白了,不过就是将势力由一化多,削弱了势力罢了。
“也不是没有,只是…”张汤故意卖关子,抬了眸瞧着那少年天子。
“朕说张汤,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婆婆妈妈,跟个娘们似得,快些说来。”刘彻还能不知道这张汤是故意吊自己的胃口的么,摇了摇首,催促道。
“削藩。”
“削藩?”刘彻沉思片刻,还未及说些什么,那人却兀自站了起身“陛下,许久未听您那协律都尉弹奏一曲了,臣可想念的紧,要不今个陛下就宣了那人,也缓解缓解您的疲惫?”
“张汤,你肚子的那些个花花肠子朕还能不知道?要听曲儿,自个到坊间去,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你张大人勾勾手指头,保准有大批的姑娘投怀送抱,就别打我协律府的心思了。”刘彻勾了勾嘴角,是不是自己对这人太过纵容了?
张汤撇了撇嘴,嘟哝了一声,“恩?张汤你说什么?”
“没,臣什么都没说,陛下您听错了。”
“噢?你的意思是说朕出现幻听了不成?”刘彻挑眉,这个张汤,当真以为朕未听见不成,说朕小器,朕便小器给你看了。
“臣可没这么说,必要非要这么以为,臣也没有办法。”张坦干脆手一摊,肩头一纵,一副甚是无奈的模样。刘彻失笑的摇了摇首,自个也许久未听那人的曲儿了,那李延年虽是别扭,相貌也不如他妹妹李夫人那人柔媚,那双桃花眼,却是极为动人心魄,一手箜篌,更是弹的无与伦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