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汉阙(44)
作者:苏醉墨
李延年迟疑了片刻,缓缓的抬了头,也是个美人,阴柔中带了三分的俊朗,只是与他妹妹相比,却是逊色的不少。
卫青注意到离自己不远处的张汤,从那名唤李延年的男子开始吟唱时便不自然的握着手中的青铜杯子,此刻见了那人更是连续饮了三杯清酒。偶然间撞上了卫青的眸子,也只是自嘲的笑了笑,举了举杯子,似乎是在邀请卫青共饮。
再待卫青回过神来,无意间竟与那人黝黑的眸子撞个正着,“李家兄妹便留在宫中罢,一歌一舞,朕甚是喜欢。”刘彻说着,双眸却是有意无意的扫视着卫青,卫青啊卫青,你若喜欢,朕便留着。
“奴才谢过陛下。”
“奴家谢过陛下。”
待两人退了去,平阳才笑道“怎么样皇弟,可博得你一笑了?”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皇姐,你可费心了。”
“只要皇弟喜欢,送与皇弟又有何关。”平阳抿唇轻笑,卫子夫是自个送进宫的,如今坐了皇后的位置,自个不过效法了馆陶姑姑的做法罢了,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巩固自个的地位。
……
李延年刚退了去,寒冬的皇宫,虽是着了暖炉却还是寒的透骨,随手批了件外袍在自个妹妹的身上“你可高兴了?”
“还不是哥哥的功劳,若不是哥哥唱的好,陛下又怎会留我两在宫里。”那女子轻笑,终于进的宫来了,口中这般说着,心中的想法却不是这般。
李延年却是皱了眉“你知道的,我并不想留在这宫中。”
“哥哥都进得宫中了,又何必再这般自命清高,难道哥哥还放不下那人么?”女子皱眉,只隐隐知道自己哥哥与一人有些儿女上的私情,却不慎了解。
李延年沉默着,只定定的看着裹着自己袍子的妹妹,苦笑了一番,“若是可以,总有一天我是要离开的,若不是为了你,今个我也不会出现在此。”李延年说道,心中所执念的那人,怎可能轻易放下,想起刚才匆匆一瞥间那人苍白的脸色,不禁微微的揪了心。
“好了好了哥哥,刚才是妹妹失言了,妹妹像你赔罪还不成么,别生气了,宫里有什么不好的,有朝一日,待吾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你便晓得好处了。”
李延年双手环胸,这宫中的险恶,到底还是需那人自个慢慢领受。夜幕低垂,看着黑幕上的点点星光,却不知道身后还有一双灰色暗淡的眸子,盯着他的背影出了神。
第58章 平阳的心思
饮了些酒的卫青,双颊通红,很多平时走的并不近的大臣都借着机会向卫青献殷勤,敬酒,添菜,苦在卫青一木讷之人,都不晓得该如何拒绝,那些个大臣见他来者不拒,一个个的抢着向他敬酒。
好不容易借了更衣的借口尿遁了去,感受着寒风吹在脸颊之上,吹走了三分醉意,卫青也不想回到那个窒息的地方,干脆想寻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了下去。自己在宫中当差了十年之余,对宫里的地势很是了解,就算现在自己带着七分酒意,还是能寻着路的。
远远的看到不远处的凉台之上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背对着卫青,再加上夜色的掩护,卫青眯了眼,用力的揉了揉眼,是她?惊讶的一番,刚不还是在宴席之上,难道也逃了出来么?
想着退了两步,还是不要去打扰那人了好了,在平阳未发现自己之前赶紧的退了去。
“侯爷请留步。”卫青刚退了两步,便被叫住了,呆呆的愣在了原地一会儿,才转过身子,有些尴尬的看着不远处的平阳公主,看来那人是故意等在这的啊。
“奴才给公主请安。”自称了那么些年,一时间竟是改不了口。
“卫青,你忘了本宫跟你说过的话了么?如今你贵为关内侯,又是当朝的国舅,论身份论地位,均不在本宫之下,你自称奴才,岂不是要折煞我么?”平阳挂着淡淡的笑,数落了卫青一大串,也不是责怪,只是希望那人记着了,他不再是自己的奴。
“是臣的失误,是臣的失误。”说着走到了平阳的身边,凉台上似乎更寒了些,黑漆漆的河面,只倒影着一轮半缺了的月亮。偶有远处的喧闹传了来,只是此刻却似乎与两人毫无关系。
“将军~~”平阳低低的唤了声,娇媚入骨,似嗔似怨,双眸中竟是含了两汪泪花,听的卫青心中一惊。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女主人是个坚强的女人,却也是个可怜的女人,似乎注定了一生的孤独命,先后嫁了的两个都不是自己爱的人,全部都是政治的联姻,就连唯一的儿子都早早的就夭折了。
这么些年,这个美丽的女人,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存活着,无论是自己还是姐姐,或者是方才被送人宫的李氏兄妹,都不过是她为了自己罢了。
可是卫青不知道,早过了年轻冲的的年纪,这个美丽的女人却对眼前昔日曾是自己奴才的人,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
“公主,天寒了,还是快些回去吧,出来许久了,陛下也该担心了。”卫青撇了眼,竟有些心慌的不敢与眼前之人对视。
“将军是嫌弃妾身么?”平阳似乎是想将话挑明了,一把拉着卫青的胳膊不放。修长的手指紧紧的捏着,隔着布料感受着那人有力的臂膀上肌肉的跳动。捏的紧了,连指间都微微的泛了白。
“公主~~”卫青慌了神,再木讷也感觉出了平阳的不对劲。
“将军莫说话,听妾说可好?”
卫青呆呆的点了点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平阳拉着卫青坐在了时石介之上,宽大的袍子拖在了地上,在地上铺开了一层紫色的半圈。卫青也跟着坐了下去,平阳自然的将头靠在了卫青的肩上,卫青一愣,便想推开那人,犹豫的一番,竟下不去手。
“就一会,让妾身就靠一会。”这么柔弱的平阳是卫青从未见过的,颤了颤了手,扶上了平阳的肩。
只这般静坐了许久,平阳幽幽的道:“将军可知女儿心,妾身都如此做了,将军还不明白么?”
“公主,臣岂敢?”卫青一慌推开了靠在自己肩头了平阳。
“不敢?将军是不敢?还是无心?”平阳本不是一咄咄逼人之人,只是心中的那份不愉,此刻若不说出来,日后怕再也没有机会了吧。
“公主,臣已是有家室之人,臣,臣…”“嚯”的直起了身子,尴尬的离得平阳两步之远。
平阳却是跟着站了起来,一把揽着卫青的腰,便低低的哭了起来“妾身只需知道将军对妾身可有情,若是,若是有的,妾身做了妾,也是愿意的。”
卫青皱着眉,他与平阳是万万不能的,即使他未成亲,想起那人,不得不说,这两姐弟还真是像的很,竟都爱上了同一人。
“夜深了,寒气甚重,公主千金之体,若是受了寒,臣,担当不起。”卫青低着头低低的说着,想推开怀中之人,却被平阳死死的扣住了,一时间竟是推不开。
感觉到胸口湿了一片,那滚热的液体渗透衣襟慢慢的贴近皮肤,慢慢的转了凉。
远处,一双幽深的黑眸中,闪着点点火光看着凉台中相拥的两个人,不禁捏紧了拳头,好你个卫青,枉朕担心你出来这么久,特意寻了出来,竟没想到,你倒在此风流快活。愤愤的一锤粉墙,连手臂都感觉到一阵阵的麻木。
转身便走了,高大墨色的身影隐在了黑暗之中,卫青安慰着怀中之人,待抬眸望去,只看到一墨色背影,只是未及细想。
……
无心再回宴席,刘彻拂了袖子,让屋子里的那些人自个闹腾去,没有他在,他们也该快活些。
“我为君王抚琴时转头又见了你,弦声中深藏初遇的情绪,月光常常常常照故里,送回多少离人唏嘘。”轻轻的嗓音,用着乡音话低低的唱着,夜风散开几圈涟漪,刘彻不自觉的被这青音吸引了去,循着声音寻去,那人一袭白衫,一头墨发披洒在肩头,月色下竟有几分似幻似仙般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