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汉阙(28)

作者:苏醉墨


刘彻甚至连陈阿娇的椒房殿都不愿再去,每每想到那人凌乱着衣袍跪在地上,他便觉得揪心的痛。

这日,卫子夫的甘泉宫内,两个小公主在院子里不停的追逐着,庭院中的梅花开着点点朱红,带着些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卫子夫拖着下颚,额间点缀着的点点梅花在雪色的掩映下更是显的她清灵脱俗。

奶娘抱着长大了些的小刘据晃啊晃的哄着他睡觉,小家伙很是乖巧的裹着手指,睁着黑白分明的双眸,乐呵呵的盯着自己的娘亲。

宫女端着一个漆色盘子,上面端放着一只汉白玉的碗,盛着的药汁正幽幽的冒着热气。

“娘娘,药来了。”宫女出声唤道,轻启双唇间缓缓的吐出些许白霜。

卫子夫回了回神,转了身,拧着眉紧紧的盯着那碗黑色的药汁,幽幽的叹了口气,伸出手端起那碗黑呼呼的药汁,有些犹豫,是时候了,只要她再推上一把,陈阿娇就算完了,她等了许久,就算为了今天。想着,咬了咬牙,张口便欲喝药。

宫女却慌了神,“娘娘,您真的要喝么?”这些个明明是上次皇后娘娘送来的,说是补药,其实谁都清楚里面到底有几分是补的。

“别担心,我有分寸。”卫子夫柔柔的笑了笑,那贴身了的宫娥却感到了一阵的寒意。唇亡齿寒,若是卫子夫出了些什么事,那她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眼看着卫子夫将一碗药汁“咕噜咕噜”的喝了下去,宫娥皱着眉,伸出青葱玉指,缓缓的抹去沾在了嘴边的汁液,将白玉碗递给了宫娥,缓缓的道了句“去吧。”闭了闭双眸,她是在赌,她不要再畏惧陈阿娇,她要为她的未来,为她的孩子做打算。

现在因为韩嫣的事,刘彻对陈阿娇甚是痛恨,如果自己在这时候再推上一把,即使扳不倒陈阿娇,至少刘彻对他不会再有半分的情,就算,就算不是看在自己的情份上,就算是看在卫青的份上,她忘不了那晚刘彻对卫青说的那些话,两年前她求刘彻为卫青指婚,那人说什么都不同意,而如今,为了护着那人,竟就这般答应了。

只要那人对卫青有情,对自己还有那么半分的怜惜,韩嫣去了,自己也受了迫害,那么下面,是不是就该是卫青了?刘彻既然想护着卫青,便不会容许他受得半分的伤害。

很快的,腹中阵阵如针扎般的疼痛搅和着,唇角慢慢的染上一抹红色,卫子夫却勾了勾唇,竟如梅花般艳丽。

眼前渐渐的黑了一片,陈阿娇啊陈阿娇,这一切怪不得我,怪只怪你自己,是你自己给你自己下了套,而我,不过只是顺着你的套,将计就计罢了。

“来人啊,来人啊,唤太医,快唤太医,娘娘,娘娘,你怎么样啊。”宫娥是真的慌了神,奶娘抱着仍旧什么都不懂的小刘据,一瞬间,未央宫里乱成了一片。

……

刘彻刚下了早朝,正在太和殿议事,他要尽快的攻打去匈奴,李广、公孙敖、卫青,只有那些个老顽固非要做个缩头乌龟。

得了消息的时候,卫青正在边上,不敢置信的瞪着双眸看着刘彻,“去未央宫。”刘彻低沉了声音,连龙袍都未及换下便匆匆的往外走了去,卫青一愣,也跟着去了,只留下一众老顽固面面相觑。

卫子夫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怎会赌上自己的性命呢,若不留余地,在这幽幽深宫中,只会死的更快。

喝了太医给开的药便幽幽的睡了去,刘彻沿着床沿坐了下来,卫青进不得,只能站在外面等着,心中满是疑惑,甚至是忿忿不平,握了握拳头,拉过一边的宫女“怎么回事?娘娘为何会突然这样?”

宫女垂着头抖了抖身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是奴婢做的不好,是奴婢的错,不晓得那包补药,根本不是补药。”宫娥颤抖的说着,眼角潸然而下的泪水,说着早就想好了的话。

卫青瞬间便明白了,是皇后上次送来的那包补药,不是他要这样想,而是他不得不这般想,这宫里,除了陈阿娇,还有谁欲除了他姐弟俩而后快?

刘彻板着张脸,推了门出了来,冷冷的撇了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娥“照顾好娘娘,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朕为你是问。”

“诺、诺。”那宫娥如获大赦一般不住的对着刘彻猛磕头,内心送了口气,娘娘这步走的太危了,若一不小心送了命,连自己都活不了。

“卫青,跟朕来。”刘彻说着便走了两步,感觉后面并没有人跟了上来,疑惑的转首,竟看到卫青仍旧站在那儿,寒眸子紧紧的盯着那合上的红木宫门。他是想进去的吧,刘彻眯着双眸,卫青,朕怎会让你染上仇恨的色彩,朕更不会让你卷入后宫的纷争,更不会让你受到半丝的伤害,你是要替朕上战场杀敌的,能带给你伤害的人,不会在这。

“卫青。”刘彻压低了嗓子,又唤了声,卫青这才转了首,双眸中竟一闪而过了一抹的寒意,带了些许怨念,最终只化为了苦涩一笑。

第38章 第一步

卫青以为那人会带了自己去椒房殿讨个公道,竟没想到刘彻却带了自己直直的去找了张汤,那人倒是悠闲,品茗赏花,竟是在花前月下,风流潇洒。

韩嫣之事,随着韩嫣去了便也就这般不了了之,对于刘彻的突然大驾光临,张汤是意外的,有什么事,这当今天子只需要召唤一声,自己便得马不停蹄的奔了过去,竟还自己跑了过来,还带着卫青,张汤有些个受宠若惊。

“臣张汤,拜见陛下。”宽大的袍子随风鼓动了一番,清秀的眉眼,眼角有些微微的上扬,左边的眉间藏着一颗朱砂痣,若不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

“起了吧。”刘彻寒着张脸,一路上卫青未与他说一句话,似是在怪自己未能保护好他的姐姐,又似是在自责,若是早些防范了陈阿娇,也不会出得这么些事。

张汤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主,那人总不可能是特意来摆脸色给自己看的吧,张了张口,问道“不知陛下光临寒舍,所谓何事?”

刘彻眯了眯眼,这张汤,还是这般没大没小,竟就这般让朕站说话么?随便挑了张椅子坐了下来,顺手端起桌上刚泡好的祁门红茶,唔,香而不腻,入口滑而不涩,张汤这泡茶的技术是越来越好了。

张汤无奈的抓了抓头,自己自小便与刘彻一道长大,对那人的喜好多多少少是了解些的。

对着卫青做了个请的手势,连他这个外人都能感受到两人之间不对劲的气氛,卫青是不爱说话,但他并不是个沉默的人,此刻倒现在竟只字未说,不禁有些好奇,这两人之间到底是又出了什么事。

卫青也不客气,他对茶并没有什么研究,但也不至于坏了那么好的东西,学着刘彻的样子,先是放在了鼻翼之间嗅了嗅,味道清爽而又香舔。尝了口竟是一股子说不错的感觉,不禁又多喝了些。

刘彻勾了勾嘴角,若早知道这人这般容易满足,便早些带来让他品品张汤的手艺了。

刘彻清了清嗓子,卫子夫还卧在床上等着他,总该给她个交代,更何况,那人还是卫青的姐姐。

“张汤,上次你说朕的姑姑,馆陶公主,跟那白面书生如何了?“

张汤一愣,他可没想到刘彻竟是为了吧这事而来的,那般隐悔之事,偷偷的瞄了眼同样呆愣了的卫青,嘴角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刘彻竟连这人都不顾虑了?

“合该是的,馆陶公主并无太多的隐藏,朝中大臣,多多少少都晓得些。“张汤虽不明白刘彻的用意,但那人问了,而且还是特意亲自来问了,定是不想让旁人知了去,更不可能只是好奇一问。

刘彻点了点头,若要废了陈娇,她背后的那番势力才是关键。

本以为太皇太后去了,无疑是多馆陶的一个打击,她们失了最大的后盾,本该收敛些才对,却没想到这陈娇反倒变本加厉,韩嫣的死,他认了,陈娇不过是个引子,更多的是自己让他受了委屈。只是她竟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卫家人出手,朕若再放过她,日后她岂不是要爬到朕的头上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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