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G/喰种]理想三旬+番外(41)
作者:二分
我霎时间生出不详的预感。
“但是,我偶尔发现的这一份是有关于你的,你的过去的资料,我与你的直属上司地行博士交涉过,他的建议是,交由你来决定是否要看。”
她的声音低沉,寥寥数语间我的大脑却空荡得落入真空,时间尺度都拉长到以世纪为单位。
真户上等放下文件后,朝我颔首示意。清脆而雷厉风行的高跟鞋声逐渐远去,独留我一人困坐在此。
面前的这一叠纸张像是魔盒中的潘多拉,我蓦然间想到了犬儒或西西弗斯,我是否应当与之前一样龟缩逃避,又或是推动巨石,延续先前放弃过的,状似了无意义的荒诞执念。
似乎在很久很久,却又没有那么久的过去,同样有人向我递来了这样一份文件,我记不清那人的模样,只记得那双手上有着割裂狰狞的刀疤,声线犹如沉底的木,沙哑、瓷实,音调毫无涟漪。
“你可以选择留在有栖川凉子小姐的身边,或者前往收容所。”
遥远的声音顿了顿,“如果选择前者,在这份文件上签名,下次见面时交给我。仔细考虑一下吧。”
是否想与有栖川凉子一起生活?
对于那时的我来说,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即便凉子很忙碌,吃饭的时间与我往往是错开的,但她闲暇时偶尔会托着脑袋微笑地盯着我吞食的模样,又或者温柔地帮忙擦拭唇角的米粒;她会规划着我们未来的生活,她总是说着如果、如果、如果......
我一开始很是兴奋,畅想着与凉子的未来。可察觉到了她偶然间露出的疲惫、怅然、迷惘,我有些踌躇了。那时的我认为她不过是一位年轻实习医生,我不确定收养我这件事是否会成为她的负担。
我忐忑,满怀希冀询问她我究竟应当如何选择时,那双记忆中的湿润而美丽蓝眼睛微微睁大,她露出了奇怪的、释然般的笑,对我说。
“真子,这应当由你来决定......至少,我希望你能够自己做出选择。”
第41章
铃屋曾经歪着脑袋咬着糖果,问过我:“如果那么喜欢你的监护人,为什么你不留在她的身边?”
我那时写信的手一顿,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言语间总有不自觉的锐意,像是猫科动物舌头的倒勾,不经意间刺人一下,他虚虚地眯着眼睛:“你也被抛弃了吗?”
我先是生出不适的被冒犯感,随即又敏锐地注意到一个字。
也?
所以铃屋被抛弃了,极大可能性是被他所谓的母亲抛弃了。
再次抬眼看到铃屋时,他拉出了大大的,灿烂的笑容,脸颊上笼罩着淡淡的光晕,刚刚的问题像是随口问出的一般。
“我读过你的信哦。”
他小幅度地摇晃着双腿,“你的前监护人根本就在敷衍你,就算离开了学院,她也不一定会和你见面。”
“我知道。”
“那你还每个月坚持写信给她?她选择抛弃了你啊。”
“她没有抛弃我。”
远方的天空是湛蓝色的,云朵是奶白的,仿若童话里的描述,我低声道,“是我主动选择了离开她。”
“这样。”
他嘟囔着:“那我们不一样,我可能不会主动离开妈妈。”
“即便他虐待你?”
“那是爱的表现哦。”
他挥挥手,回忆着,“他有时也会打扮我,把我抱在怀里,给我读故事书。”
鞭子与糖果,明明是驯化的过程。
我面无表情,“我不觉得是爱。铃屋你不会真的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或者隐性的受虐倾向吧?”
“啊?什么征?”
他也不在意这个答案,“我只是习惯了疼痛而已——所以、真子为什么主动离开了?”
原因吗?
无法挥去的梦魇得以在宁静的生活中平复,奄奄一息的孩童会蹒跚着成长,时间的长河面前任何事物都可以变得不值一提。若是呆在有栖川凉子身边,我也许会按部就班地生活,小学、中学、大学、工作、活成自己期盼的样子。
平凡地活着并不是一件坏事。
这是她告诉我的道理,但我也记得她在后面说过的一句呢喃。
她说:太过追求卓越,极限与......未知的事物,有时,也并不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
——经验之谈罢了。
“因为我发现,她有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如果我留在她身边,反而会阻碍她的步伐。”
“所以真子你就主动离开了?”
铃屋困惑地蹙了蹙眉,下一秒又笑开了,“如果是我的话,无论怎么样都不会离开的,能得到的东西就不会主动放手。”
“你说得对。”
我点头赞同,“可我不后悔做出这个选择,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选。”
陈旧的伤口与疼痛本应当给予人独特的教训,提醒着未来又应当避免些什么。可是,通常又不是这样,有些人总在锲而不舍地、不断重复着看似错误的决定。
“好蠢啊。”
“是啊。”
.
我一直喜欢将铃屋比喻成猫,因为在我看来少年时期的他个性真的与这类生物很相似,特别是自然法则下,物竞天择后的野猫。不过现如今,那些过度尖锐的不羁与锋芒都被他不露声色地遮掩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柔和表象。
“所以,真子打开了那份资料吗?”
可以隐约感受到其中的劝慰与诱导,篠原特等的事情发生后,铃屋的性格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不少。有时,我甚至感觉他在刻意模仿篠原前辈的一举一动。
“如果不想看的话,可以让我来处理掉,一丝痕迹都不会留的。包括我,不会有人知道里面写了些什么。”
他一向很了解我——逃避现实一向符合我的性格,不听不看遮掩一切,伤疤就仿佛从未存在过。
但是。
“我已经打开了——和我曾经设想的大差不差,不过和电视剧里不太一样,看完也没想起什么有用的记忆。”
“这样啊、那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吗?”
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就接受了我的转变,目光直直地探向我,手掌拂过我的侧颊,将落下的发丝绕至耳后,“怎么样会让真子心情好一些呢?”
“我没有不开心,毕竟已经是成年人了。”
我喃喃道,“不过心情确实有点复杂......我竟然会觉得庆幸。”
“庆幸?”
“因为我太过幸运。”
作为嘉纳明博一批关于RC细胞对先天性病症作用试验里的小剂量对照组,我十分幸运地没有异化成怪物,没有被匆匆逃离的研究员们人为处理掉,而是被遗忘在无人问知的角落,带着未治愈的心脏病、超标的细胞指数、糟糕的身体与空白混乱的记忆苟活了下来。
嘉纳曾经是有栖川凉子的导师之一,这也是作为我当年的临时监护人,以及身体监测者的原因——没有找到其他关于凉子的资料,仅仅是翻阅到了各年的体检报告,我发现自己体内的RC细胞值,处于一种微妙的临界状态,十三岁之后稳定,直到十六岁之后才逐渐回到人类的正常数值,只是仍旧偏高。
“RC数值和身体素质并没有直接联系,但实验证明,对于喰种而言,恢复力会大大提高。”
我语调平平地分析,“说不定没有被送去嘉纳那里做实验,注射细胞,也许在孤儿院的我早就因为心脏病死掉了。”
记忆中的恐慌与绝望在庞大的叙事与野心前不值一晒,一叠关于死亡的实验名单中,我是仅存的没有被划去的名字。
这个事实让我感到庆幸,然而深深吐出一口气后,这一沓名字又如沉石般压上心头,让人难以呼吸;胃酸上涌,我以为自己要吐了,等了几秒却没有。对着光的字迹排列成行。我有些无力,到最后甚至完全难以阅读,冷冰冰的文字后是鲜活生命的丧失,我却无法从记忆里搜寻出一个熟悉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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