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G/喰种]理想三旬+番外(37)
作者:二分
他喃喃着望向我,眼中倒印着璀璨的火烧云,眸色却沉沉,犹如蒙着散不开的淤色浓雾。
“一定要经历过吗?”
铃屋歪着头,伸出手轻轻拽住我的袖口,就像当年在学院里一样。他的语气柔软而低微,携有浓厚的不解,有如求知若渴的幼童,“不可以像学习对策法一样,背下来吗?也不能像学院里发的书本里画得插图一样,用图像记忆?”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轻轻摇头:“不行吧。”
“真子也没有办法教会我吗?我会好好学习的。”
他看上去有些郁气沮丧,苍白脆弱,神情中充斥着少年气的偏执。在我看来,太像是雨天被淋湿,无家可归的猫咪,蓬松的发丝都可怜得耸拉下来。
我的小拇指刮了下他掌心的绣痕,下一秒就被攥住,指缝被填满,轻微的,缓慢的,细小的动作犹如深怕惊人的鸥鹭。
说实话,十八岁的铃屋已然潜移默化地改变了许多。也可能是因为我们之间关系的改变,至少在我说倘若自己被喰种抓住后,请将我杀死时,会露出一瞬纠结郁闷的神情;上次我提及如果自己受伤,立刻打断说不会发生这种事;在递交给我遗书后,能够察觉我细小的情感变化。
他其实一直在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人类,学习如何对生命与死亡的态度,只是作为一个初学者,他还无法正确地使用学习来的情感。
“其实,你已经认识到一些了。”
他空茫地问:“真的吗?”
“真的啊,至少如果我死——”
“不要举这个例子。”
他迅疾地竖起食指,轻轻搭在我的唇上,物理性地止住了我的话语,“真子会活很久很久。”
我预料到了这个结果,示意他挪开后才笑着慢吞吞地开口。
“我们都会活很久很久——所以啊,接下来慢慢来,我相信什造你会逐渐理解的。”
人类的学习需要时间,需要一遍遍重复,本就不可能一蹴而就。
很可惜的是,残酷的现实并没有给我们慢慢来的机会。
每每回想到这里,我就不禁感慨。
这真是一个垃圾世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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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是一线亲历者,无意赘述关于二十区驱逐战的详情,仅仅知道这场战斗的惨烈程度是空前的,战后就连空气中都浸着鲜血与硝烟的气息。
后方唯能看见一摞摞被抬下的尸体,左边是搜查官的,右边是有研究价值的喰种的。
地行博士在参战其间为了给搜查官们递交最新版的库因克,例如自动装卸式的“新”,骑着机动车离开了。他在走之前叮嘱我,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郑重:“有栖川,如果我十分不幸地被牵连而没有回来,就按照Plan B继续修复库因克和补充弹/药,绝对要保证出品率,我们不能让他们因为武器短缺故障而死在战场上。”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力度很轻,却让人觉得有千斤重。
“接下来,这批研究员就交给你来指挥了,一定要做好我们的工作。”
“好。”
我怔愣地应了一声,来不及看见他远去的背影,便再次投入了紧张的修复准备中。
注意力随着时间的消逝而变得涣散不清,眼睛由于在灯光下长时间盯住细小零件而干涩,耳膜因处于嘈杂人声中而涨的发疼。我努力打起精神指挥着修复工作,随着前线形式的复杂无数信息涌入脑海,我机械性地分析着来做出最大效率的决断。
“SSS级驱逐对象,枭,已驱逐!”
“枭,已驱逐!”
“驱逐完毕!!!”
我尚未从麻木的工作状态转换回来,又听到了更大的呼声。
“什么!另一只枭!!!”
“驱逐战尚未结束!解除一侧的包围圈,带着库因克的人全部上阵!”
有人在我耳边急切地问:“有栖川研究员!这里还能提供多少库因克子弹?能做多少?”
手上这部分加急制成的库因克子弹是半成品的,还需要往里面加入持续伤害喰种的麻醉剂与抑制液。
我沉下心冷静地计算,约莫给了一个数字:“在不拖累修复的情况下,现场制作,半小时内最多三万颗。”
“好!足够了!”
声音在我耳边炸开,“请你们务必也坚持一下!”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不断地沉浸在重复性的工作里,脑内满是呼呼的风,尖利的喊叫,人崩溃后的哭泣,我必须强迫自己不去在意,才能全方位地将注意力放在手中的库因克上。
直到肩膀再次被轻轻拍了一下,地行博士的脸庞映入眼帘。
[有栖川。]
他的口型好像在叫我的名字。
我感觉自己怕不是累到有些耳鸣,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于是依据视力努力辨别他的话语。
[驱逐战已经结束了。]
他这样说。
我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我终于停下了颤抖的,几乎拿不住器械的手,抬眼,见到博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顿了顿。
[铃屋,他......]
我眨下干涩到想要落泪的眼,茫然地想。
什么,会不会是我看错了他的口型,或者是我想错了。
下一刻,他的声音逐渐清晰了起来。
“铃屋,他受了重伤。
第37章
我再一次在医院见到了铃屋,只是这个铃屋看上去不再是我所熟悉的那一个。
他的神状翳翳,五官扭成一团,紧拧着眉眼,嘴角细微地抽搐着,整张脸不复以往的活泼生动,而弥漫着空荡的死气,我仿佛是回到了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刻,无神的眼瞳如脆弱的石塑,但凡有外力轻轻触碰,下一秒就会支离破碎。
我恍然间像是在照镜子,从反光破碎的记忆片段里看到了过去的陷入痛苦的自己,这是一个人无声崩溃后的漠然神情。
铃屋听到动静后看向我,张口,轻轻地说。
“篠原先生从重症监护室转入了单人病房,医生说他的病情相对稳定了下来,只是......大出血导致了脑部受损严重,他现在所谓的是植物状态......意识已经无法恢复了......”
他微微抿起唇,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我的视线有些不忍继续看他的神情,只能垂下眸,视线向下、再向下,落在了病服裤子的凹陷处。我在来之前已经得知了他的状况,但是看到后仍然怔愣了一瞬,内心酸涩了起来。
我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下一瞬他却已然触摸了一下腿根,冷静地陈述道:“嗯......我的右腿没有了。”
我近乎窒息,总认为自己此时此刻无论做出什么样的言行都太过残忍。开口时,我的喉咙更加发涩,“地行博士说对于搜查官会有适配的假肢,等伤口长好了就可以去配了,到时候我带你过去。”
他平视着,视线凝在我的胸口处。
时间永不停歇地行走,却好似将整个世界抛至了光年外的无声真空中,独留墙面上的时钟作响,刻针旋转着一下一下地用力刮过气管,即便屏息,每一刻仍刺痛难耐。
“嗯、好。”
铃屋像是回神了一般抬起手,似乎是想要触碰一下我的眼角,他仰头看我,“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啊。不过是没了右腿而已,我能站起来的。”
对于失去一条腿这件事他看上去一点也不重视,他只是又定定地看向病房的玻璃,过了许久,才像是自问自答一般开口。
“真子......为什么他怎么还没醒过来啊?”
他重复了一遍,“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
我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只能低声安慰。
“篠原先生,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安慰只是安慰,无论是我还是他都无力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
铃屋每日都会推着轮椅,沉默地定在那一扇玻璃窗外,静静地看向沉睡的人。他仿若变回了摆在展示柜里的,漂亮精致的人偶。偶尔他会喃喃自语,也会低声向我询问:“如果、如果我更加厉害一些,是不是篠原先生就不会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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