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知道？我又不给法尔科内家族卖命——哎哟！别打了！”祖科号叫道，“是企鹅帮！抢货的是企鹅帮！斯凯弗斯是这么说的！”

E小姐闻言，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但搭在手臂上的手指却轻轻敲了敲。蝙蝠侠的目光顿时移动到了她身上。一阵紧绷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E小姐平和地开口：“再想想。”

还能想什么？真的是企鹅帮啊！祖科差点哀嚎出声，但眼前的这两个蒙面狂人身上的压迫感实在是太过慑人，强大的求生欲使他立马想到了什么：“啊！我想到了！在企鹅帮之前，有一个小帮派先不要命地想来抢东西——我记得他们是叫——黑面具帮！对，就是这个！”

没听说过的帮派。蝙蝠侠把疑问存在心底，准备自行验证。

而E小姐得到了答案，显然对祖科立刻失去了兴趣。

她走近了一些，轻声说：“不管是马罗尼还是法尔科内，他们的根系已经开始动摇了，所以谁都能在这只巨兽身上撕下一块肉来。哈里马戏团的卡车就是你想出的新运输方式……为此，你甚至不惜试图取走他们两个支柱演员的性命。很新颖的主意，也很大胆，如果我是马罗尼家的那两个儿子，我简直要被你倾倒了。”

随着她的话语出口，祖科的瞳孔渐渐缩小，好像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事物。蝙蝠侠察觉到了一丝异常，但他看得清清楚楚，斐莉达并没有对祖科动手做些什么，于是没有轻举妄动。

“……但到此为止了，安东尼·祖科。”斐莉达脸上的笑意如被擦去的铅笔线条般消失殆尽，她的语气陡然变得冷漠幽森，“从现在开始，谁也不准再打那个马戏团的主意。在哥谭，它受我的庇护，违逆者即与我为敌。”

祖科发出一声涕泗横流的哽咽，倒在地上连滚带爬地试图远离她，惊恐地喊着“我错了……我认罪！我会自首！”

蝙蝠侠皱起了眉头。他不觉得E小姐的形象有那么恐怖——恐惧是他的武器，他深谙让人恐惧和疼痛的技巧，也熟知人类恐惧心理的阈值。也许斐莉达刚才的表现的确让人心里发寒，但安东尼·祖科身为一个刀口舔血的犯罪头目，绝不会在没人把他揍到害怕时表现得像个吓破了胆的孩子一样，甚至痛哭流涕地忏悔……

问题出在……等等！

察觉到了究竟是哪里不对，蝙蝠侠的后颈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他拽起披风掩住口鼻，飞快地冲到窗边一拳打碎其中一块玻璃，转过身又惊又怒地看着斐莉达抬起手，轻巧地扔掉一个已经空了的小型气体罐。

“别那么紧张，蝙蝠侠。”斐莉达柔声说着，打开了第二个罐子，看着那些颜色淡绿的气体悄然在空气中快速扩散，“只是一点恐惧鸡尾酒，初次品味的话劲儿可能是有点大，但对身体无害，真的。”

蝙蝠侠拒绝相信她的话。无论斐莉达是不是他最初认识的那个E小姐，她现在的状态都显然已经不是那个他认识的斐莉达了。至少，在他是蝙蝠侠的状态下，待在她身边极其危险，难以判断她的立场和目的，也就很难提前做出相应的对策。

他再次回身一拳打碎了另一块玻璃，伸手试图用纯粹的力量扩大那个洞，从窗边立刻抽身离开。

“别急着走呀，还不是时候。”身后一只手突然拽住了他的披风，力量之大竟然让他一个趔趄。蝙蝠侠立马在腰带中摸索道具，却愕然摸了个空——什么时候？！

“你不知道你的反应变慢了吗，蝙蝠侠？”她的声音在蝙蝠侠耳中仿佛无数只飞蛾在嗡鸣——不，那些是幻觉，毒气开始起效了——斐莉达似乎在对他微笑，但她的脸渐渐变得晃动模糊，就仿佛老旧电视里信号失真的图像。

斐莉达，或者是E小姐，对他的反应显然十分满意。她用她柔软的手臂绕过蝙蝠侠的脖子，迫使他微微倾身，和她一起低头看着手表上的时间。

她的声音在他耳边满是蛊惑地响起：“我们来一起喝一杯吧，蝙蝠，别担心……我一小时后还有事呢，不会耽搁太久的。”

她说着，手指轻弹，打开了第三个毒气罐。淡绿色的气体喷涌而出，环绕在他渐渐变黑的视野中央，像无数条蔓延的触手。在意识陷入幻觉之前的最后一秒，蝙蝠侠脑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他必须要离开这里……留下来的话，一定会有他不愿看到的事情发生……

非常坏斐莉达，阿蝙大翻车事件！被小斐捉住了可是要被这样那样然后再那样这样的！

但是从小鸟被鸽了大半个小时来看，小斐显然也翻车了（…？？

第52章

幻觉。铺天盖地的幻觉。犯罪巷潮湿地面的气味，枪声，血。是他那天要妈妈戴上珍珠项链。那个凶手想要那条项链。快跑，快跑啊！

童年的梦魇仿佛永无休止，时分昼夜交错颠倒，异样的声响潜藏于梦境与现实的交界之中……蝙蝠侠膝盖一软，又咬着牙重新站直，肌肉紧绷出弓弦般的弧度。永无休止，永无休止……别在这里倒下，蝙蝠侠……

蝙蝠侠的童年好友扎坦娜·扎塔拉和她的父亲都是优秀的魔法师。哪怕恐惧的幻觉已经支配了他的大脑，在那些旧日时光之中，扎塔拉关于那些藏在世界之下的力量的教导依旧植根于蝙蝠侠的脑海深处。

扎塔拉叔叔的声音在他的回忆中响起：“每颗心灵深处都有一个房间，陈列着他们的恐惧。那个房间有一扇门。如果有人找到了那扇门并进入其中，她就能阅读你的思想，就像阅读一本袒露内页的书。”

他不能被她困住……他的秘密、计策、决心和意志绝不是可以供人参观的展品。没有人可以走进他心里，哪怕是用生物毒素强行撬锁也不行。不要呼吸，布鲁斯。快逃，躲起来，她找不到你……他挥开斐莉达的手，晃动模糊的视线在窗户和大门之间逡巡。

蝙蝠侠小腿发力，压低重心，猛地用肩膀撞开身前的阻碍，冲向房间门口。

他几乎就要成功了，他的一条腿已经迈到了房门之外——但就在这一瞬间，他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震响，尖锐的声音划破空气，在他耳膜之中震动！蝙蝠侠下意识朝旁边拧身躲避，但子弾的速度比他更快。

一团散发出寒意的物体撞击在他脚边，瞬间扩张蔓延，冰霜攀上他的一条小腿，让蝙蝠侠瞬间失去平衡，单膝跪倒在地。

“这比我想象得还好用。”斐莉达的声音有些感慨地在身后响起，伴随着逐渐踱近的脚步声，“真不配合，蝙蝠侠。不过，也对，这样才是我认识的你……”

他紧紧咬着牙，口腔中几乎蔓延起了淡淡的血腥味——他想抬起头，问斐莉达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方才的努力已经将他积攒的力量消耗殆尽，他只能微微张开嘴唇，发出几个有些破碎的音节。

“…斐莉达……”

“错误，是E。”她俯下身，温柔地说，“斐莉达是好人，E小姐不是。”

冷汗从蝙蝠侠的面甲下沁出，一只柔软而冰冷的手抚上他暴露在空气中的面颊，让他打了个颤。他的瞳孔在护目片下缩紧，让他看不清斐莉达的神色……蝙蝠侠只能感觉到她的双手抓住了他的披风，有些费力地拖着他走过走廊，接着，他就被仰面放在了地毯上。

恐惧开始盘旋，在他的内心深深扎根。也许那门从一开始就开启着，只是她需要找到那条路……寒冷的头痛宛如野兽栖身，一切事物向他细语不休，永无休止，永无休止……试图保持清醒是种漫长而蜿蜒的折磨，眼前的幻觉仿佛人群涌动，而他正在蜕变。

门关上的声响传来，斐莉达在他身边跪坐下来，手指摸上他的腰间。他的手指轻轻动了动，但他依旧顺从地任由她俯下身，解开他的工具腰带丢到一边。接着，她的眼睛在黑暗中缓缓亮起了难以忽视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