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三爷明明超强却过分谨慎[瓶邪]+番外(234)
没下雪,但已入冬,这条交通线本就刻意避开大路,百米之内少见一户人家,只有一群群小麻雀飞来飞去,寻找耕地上洒落的麦子。我绕过一片树林,揣着手缩着脖子往压水井那走去,想看看上水的管道是否被冻住。水井旁是一个小型晒谷场,堆放着秋收剩下的秸秆,草垛不高,只有一米半。
室外气温已接近零度,嘴里哈出的白气暖不了手,瞬间散开了。我吹了吹手,摸上杠杆,正准备使劲往下压,身后的草垛突然哗哗响了两声,声音有些大,不像是小麻雀能闹出的动静。
我慢慢半蹲,手放到兜里,轻轻扣了下□□保险。
还没绕过去,一个稻草扎的小人冒出头,手艺粗糙,但也像模像样的,小人脑袋上用红绳绑着两条朝天粗鞭子,蛮有新意,黑墨水涂出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有点丑,但很有特色,一看便知有现实角色为依据。如果有机会,做这个稻草人的人一定能跟我成为很好的朋友。
我歪头往草垛背后看去,一双手举着稻草人,手的主人眼睛瞪得溜圆,半张脸被大毡帽罩住。
我蹲下,用枪推了推他的胳膊,“你咋来这儿了,马家岗子村的工作完成了?”
李烈生把稻草人塞到我怀里,“我来找你帮个忙。”
怀里的重量跟稻草明显不符,我抓起稻草人看了看,竟然是我自己做的,难怪丑得眼熟。稻草人比之前重了不少,里面应该塞了东西。我把手插进草人肚子摸了摸,是一本小册子,装订整齐没有毛边,是量产的书。
李烈生扯了把干秸秆垫在屁股下,“情况紧急,就不寒暄了。我本名叫李兆麟,来辽宁的目的你很清楚。昨天晚上,我们派进汉奸队伍的同志突然传来消息,日军正在计划一件秘密事务。事关重大,送信太慢了,所以我们决定让你做这个事。”他望着不远处耕地上的灰麻小雀,“今天晚上2点,你只需要把稻小册里的纸条发给北平党中央。”
我还没打开稻草人,已经猜到册子里的内容了,除了对应码表,纸条上的内容肯定也是我看不懂的黑话。陈广忠也掌握着一套黑话,他同时也在做类似的事。我越想越觉得人之奇妙,我跟陈广忠天天待在一起,竟然也会有对方无法参与的时刻。这个念头有些滑稽,毕竟我现在就身处一个没有陈广忠的环境,想要瞒过身边人太容易了。
我叹道,“你怎么想到来找我?张海客指定的?”
李烈生惊诧问道,“白旗堡村的接头人不是你?”
从天而降一顶不小的帽子,把我盖得喘不过气,李烈生如此信任我,真不知道是对共产主义有自信,还是对我的表现自信。前段时间陈广忠截下一条化学武器广播,说不定李烈生的信息与之相关,如果是情况属实,帮忙救一些人也挺好。
我把小册子掏出来塞进大衣内兜,扯了把秸秆攥在手里,“你回去吧,我帮。”
回到屋子,我和衣而眠,躲在大衣下面翻看码表,口袋里的稻草人总是不小心扎上肉,不疼,只是有一种细微的痒意,让人感觉该洗澡了。
吃晚饭时,我提出要调班,翠姐问我怎么了。
我端着碗,一脸平静,“下午睡多了,晚上睡不着,干脆换一换。”
陈广忠道,“我没什么意见。”
我把电台搬出来,虽然夜里风大,但挤在羊堆里不怎么冷,只是脚发冰,手也扛不住。这是精细活,我不能戴手套,只能尽量控制肌肉,争取早办完早解放。
两点那会儿发完电报,手已经冻成两块秤砣,我想起身活动活动,发现不知啥时候羊在脚边尿了一滩,水结冰,把我的鞋子冻在原地。我用秤砣手拔了几次才活动开,收拾好电台又过去半小时了。
我走到门边,想看看有没有星星,抬头一望,空中慢慢显现一些亮晶晶的小颗粒,屋里照来的黄光衬得那些小星星越发晶莹。星星不断下落,落到我的睫毛上,落到我的嘴巴上,冰凉覆盖冰凉,融化后的雪水流进嘴里,有一股干燥的稻草秸秆味道,一定是湿秸秆蒸发的水变成的雪。
我在雪里站了几分钟,陈广忠走过来拍了把我的帽子,雪花簌簌落下,“傻愣着干啥?”
我道,“有几年没见过稻草味的雪了。”
陈广忠嗅了嗅,摇头道,“你也挺有文化。”
我伸出去的手心已经积累了厚厚一堆,我用力攥紧,把煤油灯递给陈广忠,另一只手偷偷瞄准他的领口,雪球跟一团毛球似的滑进去,精准命中,静谧的平原突然响起一阵哀嚎。
我跑进温暖的屋子,突然想起了张海杏,这时的她应该正顶着风雪行走在荒无人烟的田野中,不知道她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