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程,宋知都在坚持不懈地拨打周衍的电话,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心存希冀。
可一次次,回应她的都是冰冷的“关机提示”。
眼泪不断涌出,宋知煎熬又绝望,无计可施间只能焦灼地催促司机:“快一点,麻烦再开快一点!”
最后搞得司机都不耐烦了,凶巴巴地回头对她说:“催催催!你急着去投胎吗?!”
男人含着火气怼她:“自己没有时间观念,在这儿催我有屁用!”
宋知不想因为吵架浪费时间,压住急躁解释和请求:“抱歉,实在是有急事要去确认,再晚可能真赶不上了。对不起师傅,拜托您就在安全范围开最快吧,谢谢您了!”
“有急事不知道早点儿?”司机怒目而视,“赶不上就赶不上,才刚坠了一架飞机,坐不上就是老天爷帮你。”
他回过头骂骂咧咧加速:“别再催了,听了心烦!”
“你以为我想催你吗?!”
或许是听司机提起“坠机”一事,宋知压抑的情绪一下爆发,她失控地大吼:“我等了十八年才真的等来爸爸,可是在我人生的第一场比赛,他却竟然飞机失事!我什么都做不了,难道还不能快点去确定他的生死吗?”
满腔疾痛发泄出来,她的眼泪大颗大颗下坠:“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我都打算要原谅他了,为什么不再给我一次机会。”
宋知重重摁住心口,无法接受。
“早知道早上我就不催他离开了,我就应该告诉他,我想要他来看我的比赛。”
“为什么?还没等到我原谅,爸爸就要不辞而别……”
女孩越说越觉机会渺茫,她知道,哪怕自己此刻立即就冲到机场,也再换不回父亲。
她终于掩面痛哭。
而朝她发火的司机猛然一愣,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没想到,这个女孩居然是去找空难家人了,一时有些无地自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
司机想安慰也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道:“对不起,你坐稳了。我一定以最快的速度给你送到机场。”
宋知没有再回应,而后,出租车一路飞驰。
车刚抵站停稳,她就夺门而出,连钱也忘了付。
司机追上来,却没提钱的事,只是将她摘下的头盔递过去:“你落东西了。”他说,“妹妹,别急。你说了今天是你第一次比赛,也许你爸爸晓得你要比赛,根本就没上那架飞机呢?”
“谢谢。”
宋知谢他安慰,接过头盔往航站楼狂奔而去。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确认周衍的生死,她像一只无头苍蝇,满航站楼疾奔。
每经过一个值机台,她都去问:“飞往伦敦的HU5412航班有消息了吗?”
应当是飞机失事后询问的人很多,宋知满面焦急地,没问几次就有人引她去到一间VIP包房内。
里面全是与她同样惶然的面孔,悲痛又焦灼,不愿相信意外真的发生,所以全部冲来此地,想要等待一个奇迹发生。
看着这些同病相怜的人,宋知倏地寻回些理智,恍然间才知道,自己刚刚一路有多失控。
神志回笼,她重新找到负责安抚亲属的地勤,请对方先带自己重回柜台,查一查父亲究竟有没有登机。
已经登机起飞的人或许再难寻奇迹。
但,周衍那么努力想要弥补的机会,想求得她的原谅。也许,他们今晨的相遇,真能创造一个只属于她的奇迹呢?
只要确定父亲是否有成功登机。
乘客的私人信息本是隐私,不能随意告知他人。
不过,鉴于眼下的特殊情况,而宋知又是空难乘客的家属,值机台还是同意帮她查阅了。
当查询人员抬目看来时,宋知本能地屏住呼吸,紧张得像头顶悬了把闸刀。
然而——
工作人员默一瞬,对她说:“女士,这边显示周衍先生是‘登机’状态。”
奇迹并没有发生。
宋知耳朵一嗡,整个人丢了魂般久久立在原地。
身边,引她的地勤似乎说着什么安慰的话,但她已听不清了。
机场大厅人来人往,可这瞬,宋知却感自己被抛弃到无人的真空荒野。失去了五感,听不清看不见,只剩下窒息的痛感。
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游荡到大厅边缘的落地玻璃后。
宋知忽然脱力,蹲在了地上。
地勤以为女生将崩溃大哭,或经受不住重击昏过去。
但她只是抱着头盔,垂首抵于其上,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仿若受了伤害与重创后,把自己封闭藏起来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