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少管我,少拿这种无聊的话来压我。
殊不料,陈焰竟正儿八经地点头:“是不能听。”
“我爸希望我回国做富二代,但有个人叫我做赛车手。”
昏昏光影里,少年将她深凝:“我决定听她的。”
宋知想起甲板告别那夜,灯光也如此刻幽暗。记忆猛地袭来,她一怔,故作的冷漠假面差点要露馅。
良久的沉默后,她才淡声说:“陈焰,如果你真要听她的,你明天就该回伦敦。”
陈焰欲辩。
宋知紧接着又道:“你哥的忌日已过,你的驾照也已拿到。该办的事都办了,可以安心回去训练了不是吗?”
陈焰盯她片刻,根本不接茬。
“听你爸说,你科二满分通过了。”他直接开启新的话题,“什么时候再来俱乐部赛道练车,我还欠你一个路考满分。”
宋知学习他的无赖,答非所问:“你知道我是来跟爸爸庆祝的就好。”
“哧。”少年却愉快笑一声,轻仰身,单手抬椅整个人向她俯近。
他笑意玩味,语气深长:“大小姐,我问你为什么拒绝又反悔了吗,干嘛急着解释?”
陈焰直勾勾眈视她,像终于寻到了一出破绽,要令她就范。
事实上,宋知也的确有一瞬泄露心迹的慌张。
手指捏紧裙摆,她强撑气势,直视少年的眼睛反问:“没有吗?那为什么又自作多情地跟过来?”
陈焰没答,依旧犀利地将她凝住;而宋知亦不退,始终勇敢与他对视。
沉默的对峙持续许久。
最后,陈焰扯出个大大笑容,手上耍魔术似的变出串钥匙拎至她眼前。
他痞笑着说:“我当然也是来祝贺大小姐的咯。”
宋知不语,只定定看着他。
仿若在以眼神询问:你什么意思。
陈焰似会意,晃了晃钥匙,将之推到她面前。
“这是上次带你玩那个俱乐部的全部钥匙,送你当通过科二的礼物。”
他说,“估计我再约你,也是白约。最近俱乐部都不对外开放,钥匙给你,白天晚上你想练车随时都行。”
“不——”
宋知拒绝的话还没真正讲出口。
少年却豁然起身。
“送了就是你的东西,留下、送人或丢掉,你看着处理。”他最后深望她一眼,转身便离。
而宋知的目光久久停在那串钥匙之上。
它就像携带诅咒的一件宝藏:丢掉,不舍得;可收下,需得付出代价。
她凝视许久,不知该如何抉择。
直到,盛典即将开始。
这桌的宾客们陆续落座,宋知余光瞥见周衍去而复返。刹那,她将钥匙串握紧,又侧身将之妥善地放进了包里。
她最终还是收下了少年赠与的宝藏。
*
周衍回来后,还特意问了她一句“谈得怎么样”。
宋知笑笑,提前给他打预防针:“差点谈崩。”
周衍颇感意外,却没再追问,只道:“那不聊他了,看点开心的东西。”
他话音刚落,两列侍者便端着餐盘开始出餐。
旋即,主持人宣布“燃擎”正式拉开帷幕,法拉利的中国区总裁登台致辞。
宋知所在的VIP桌紧临舞台,她发现,致辞的总裁正是周衍方才与之交谈者。
男人就坐在身旁,她却忽然觉得自己离他很远。
陈焰亦是。
自从宋知这次去而复返,好像她就常常感到,他们靠她越近,却令她越感遥远。
又有人被请上台,是全中国第一个购买法拉利的富豪,大荧幕上展出了当年那辆红色的敞篷跑车。
富豪说:“我买这台车时,那个时候,自行车其实都还是奢侈品。但,我就是一眼相中。喜欢的东西,花多少都要买下……”
闻言,宋知惊觉:她就是那个买不起自行车的人,而周衍和陈焰,则是轻易便能坐拥法拉利之辈。
思及此,情绪倏然更低。
身侧,周衍似有所感。
“怎么了?”男人问她,“还在为刚刚的事不开心吗?”
宋知摇摇头,坦言:“没。我就是在想,我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法拉利。”
“你已经拥有法拉利了。”周衍却道。
宋知侧目看向他,认真说:“准确地说,那是爸爸的。我想要完完全全,只属于自己的法拉利。”
其实男人根本不可能听得懂,她的言外之意。
但莫名地,宋知愿意跟他倾诉。或许,哪怕明知是假的,她内心仍将周衍当作父亲。
向他倾诉这些,就像与父亲谈心。
周衍闻声展眉一笑,竟说:“爸爸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