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翌日清晨。
宋知却身着一袭黑裙,随周衍一起向陈西川的墓地出发。
黑色轿车刚离开,与此同时,彻夜未眠的周亦婵在酒店收到一份闪送。
白色的盒子被打开,里面装着条纯黑的长裙,以及,一张拍立得的即时相片。相片上那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女孩,正穿着她收到的黑裙子。
周亦婵心有所感,将相片翻转,果真,背后有女孩的留言:
“若你改变主意,随时联系我。
纪念会现场换人的确不容易,但我会帮你排除万难去做到。
亦婵,希望你不留遗憾。”
压抑数年,周亦婵终于敢在陈西川忌日这天,放声痛哭出来。
*
陈西川的墓地,在绿树环绕的一处山间。
清幽寂静,能够眺望海市市区,和那晚谢俞梦带她去的西川庄园的那座小亭视野很像。
宋知和周衍抵达时,墓碑前已聚集了很多人。
黑压压的一片,恍然间,令人疑惑这究竟是扫墓仪式,或是一场正式的葬礼。
“走吧。”出神间,周衍已为她打开车门。
宋知垂目看一眼手机,确认没新信息,才点头,抱着束白花下车随男人向前。
陈父和谢俞梦她都已不陌生,但墓碑前,有个消瘦而苍白的女人,却是首次相见。
女人些许憔悴,就站在陈父的身边。父女走近了,她红着眼朝他们轻颔首:“谢谢你们来看西川。”
宋知便知这是陈焰的妈妈。
周衍道了句“节哀”,而宋知直接握住女人的手,安慰地道:“阿姨,我来了。”
周亦婵缺席好几年,陈母却似并不介意。
她摸摸宋知的头,说:“好孩子,西川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去给哥哥送花吧。”
其实宋知有很多疑惑。
譬如陈焰前几天分明回国了,为什么他此刻却不在这里;又如,陈焰的母亲安在,那为何他十八岁生日时陈母却没出席。
但最终,她什么都没问,只单膝跪下为陈西川送上一束花。
宋知盯着照片里笑意温柔的男生,久未起身。就仿佛,在与之对话,期待他能为她解开全部的谜团。
很可惜,陈西川并不能。
宋知起身,因蹲太久起来时眼花摇晃,立刻,有一双手自后将她扶住。
她以为是陈焰来了,猛地一回头。
却看见素颜白衣的谢俞梦微微一笑,说:“小心。”
“谢谢。”宋知道谢,继而主动牵住女人的手,抚慰地握了握。
谢俞梦懂她无声的宽慰,反过来为她着想:“我没关系,你先跟爸爸去西川家里吧,这里呆久了怪伤心的。”
周亦婵从前总跟在未婚夫身后叫着“西川哥哥”,之前几年又跟陈焰一样,从不来拜祭。
谢俞梦当她是难过太深,不忍留她太久,徒增伤心。
宋知却摇摇头,说:“那我更要陪着俞梦姐姐了。”
谢俞梦便不再劝,由得她跟在身旁。
不知是陈家人际广阔,亦或陈西川本人颇受欢迎,第五年的纪念会了,墓碑前来来往往竟没断过。
一辆辆黑色的轿车开上山,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自宋知眼前而过,可最该来那个人,却始终没有现身。
她终于忍不住侧首,轻声问谢俞梦:“陈焰不来吗?”
“嘘。”
未料,谢俞梦竟态度奇怪地道,“他会来。但我们先不聊他,好吗?”
宋知本不理解,直到——
山间的晨雾散尽,血红太阳高悬,前来祭奠之人渐渐绝迹。陈焰的父亲已先行离去招待来客,陈母却迟迟留恋于墓地不愿离去。
谢俞梦正劝解女人,远远地,她终于看见陈焰姗姗来迟。
几日不见,少年的精神差了一些。他的身姿虽依旧挺拔,可眼底青色难掩,看起来像熬了几夜,通身的黑在阳光中透出几分索寞。
宋知目视他,缓步地坚定地从低处走来。
陈焰没有带花,而是拿了瓶烈酒走到墓碑前。
“哥——”
他刚开口唤陈西川一声,正欲蹲身斟酒,始料未及地,陈母忽然冲到他身边,猛地将之拉开。
啪!
陈母猛地扇了陈焰一巴掌,很重,打得少年的头都微微偏侧。
宋知一惊,几乎是立刻就去挡在了陈焰身前,而谢俞梦也冲到陈母身边安抚。
“梁姨,你别这样。”女人将她抱住。
而梁清和扇了儿子一巴掌却仍不解气,怒目而视,冷声质问他:“你怎么敢到这里来?陈焰,害死了你哥,你还有脸回来?”
宋知猝然错愕,惊得瞳孔都微缩。
陈西川的死不是与周亦婵有关吗,为什么陈焰的母亲又将责任扣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