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不太行。”周亦婵想也不想的拒绝,“今晚不太方便,下次,下次好吗?”
她没给少年回答的机会,又说:“如果没别的事,我要先去找朋友了。陈焰,我们有时间再聚。”
“下次再聚”,她竟会拿这种托词来敷衍他。
女孩态度疏离,言语之间充满客套,仿若只将他当做一个可有可无的点头之交。
她看起来甚至不愿再与他多呆。
若陈焰方才只是对她重逢时的态度而意外,此刻,他已是错愕与不解。毕竟他们在伦敦分别时气氛还算融洽。难道,她还在为那个吻而生气?
那夜,他确有冲动。
陈焰一贯尊重女孩的意愿,按他性格,那晚他该提前征得宋知同意。但,酒精与暧昧作祟,而且他直觉她不会排斥。暧昧是真,他知道她亦有所感,于是冒险一吻。
蓝色金酒作赔,他那夜也借派对之名掩盖这越界的一探。他以为,她已经原谅他,再见,他们也许会默契地对此缄口不言。
然而,现在看来,女孩似还在介意。
心下狐疑,但陈焰终究没有问出口,最后只轻摇头表示没什么事。
却见少女真就利落转身,掉头就走,他所期待的再见,她竟似毫无留恋。
异样情绪陡升,如心被什么轻蛰一下,陈焰将她叫住:“周亦婵。”
女孩驻足,回头问他:“还有什么事?”
陈焰也不知为何,就只是单纯想叫她停步。
四目相对,隔着几步的距离,周亦婵的面色渐露疑惑。
“陈西川。”陈焰半真半假,为自己寻了个借口,“一起去看看我哥吗?”
猝然间,周亦婵的面色变得非常难看。
即便她清楚,少年应当没别的意思,就是陈西川忌日已近,想叫自己一起去扫墓而已。但她就是克制不住的心虚惶恐,她会害怕是试探,是被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不了!”
周亦婵不敢再继续呆下去,丢下这二字便仓惶离开。
而女孩的过度反应,落在陈焰眼里,是冷漠的疏离,是迫不及待要逃离自己。
目送纤细背影,他亲眼看见她的步伐越来越快,就仿佛一秒都不愿再多留。
陈焰失神,久立原地,最后他远目望向厅内值机台。
也许少女是对的,异国他乡的际遇不该带回故土,他本不该归来。
*
陈焰最终还是决定先留下。
他修改乘车的目的地,回到了阔别几年的,他的家里。
夜色深重,衬得白色的楼又旧又静。
陈焰推开铁栅栏,穿越入户草坪来到家门前,他试着输入了一串密码。滴的一声,门开了,大门的密码仍是哥哥的生日。
最初设定这个密码,是因父母想要纪念哥哥的降生,后来又有了自己,密码便改成了他的生日。
本来,若陈西川没出事,现在这个密码该是一个新生命降临的日子。但因为那场事故,妈妈说怕哥哥不能顺利回家,特意又将密码改了回去。
第五年了,妈妈还在等他。
此念才刚起,边听里面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向陈焰袭来。
门被自内豁然推开,憔悴的母亲望向他,眼含热泪,错愕狂喜又痛心。
陈焰正欲开口,母亲却一把抱住他,百感交集道:“西川!妈妈就知道,你会回来,你会回来……”
陈焰一僵,字字句句全堵在喉咙。
而母亲捧住他的脸,泪水蜿蜒,声音哽咽:“西川,快告诉妈妈,这么多年你都去哪了?为什么没有立刻回家,你知道妈妈有多担心你吗!妈妈每晚都在客厅你等着你,就怕你回来而我不能第一时间知道……”
女人越说情绪越不对劲,庆幸撕心又恐惧,当她讲到那场事故,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刹那,陈焰也被拉回那个窒息的雨天,没顶的水将他包裹,侵入五脏六腑,难言的绝望。
他紧紧拥抱住母亲,一时竟不忍告诉她,自己不是哥哥。
最后是闻声而来的父亲,伸手将他们分开。
陈文栋抱住妻子双臂,冷静地说:“清和,你看清楚,他是陈焰,不是西川。”他近乎冷酷地,跟她重复现实,“西川已经走了五年,他不会再回来了。”
陈母侧头,再度看向屋外的儿子。
少年颀长而单薄,清冷月光下,他的锐气与野性被掩藏。夜间寂寥的薄雾之中,他的眉眼怆痛而温柔。
十八岁的陈焰,确有六七分像二十二岁的陈西川。
“怎么会是小焰?”女人不信,笃定而激动地喊道,“明明就是西川的样子,小焰没这么高,这就是西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