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里啊(96)
江憬推门而入。
父子俩敲门的风格不一样,孙茹婷早知道是他。
刚才她想把身上的裤子脱了换上睡裙,解扣子的时候用的力道太大,把扣子拽下来了,翻箱倒柜花了半天针线盒,却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有点老花了,连把线穿进针眼里都困难,坐在床上折腾了许久。
江憬见状说“我来吧”。
孙茹婷也不再跟他置气,将手里的东西都递给了他。
江憬坐到孙茹婷对面的梳妆凳上,一丝不苟地穿针引线,让孙茹婷心中的烦躁消散了不少。
他对着头顶光,三下五除二就穿好了,耗时不到十秒钟,甚至还流畅娴熟地帮她打好了尾端的结。
“好了。”
孙茹婷正准备接过来就听江憬问:“要缝哪里?”
孙茹婷沉吟片刻,将自己的裤子放他腿上,又把拽掉的扣子放裤子上。
一切尽在不言中。
孙茹婷看着他措置裕如地缝了一会儿,猜到该说的话丈夫已经对儿子说过了,面色寡淡地说:“想说什么就直说吧,都是一家人,不需要你拐弯抹角献殷勤。”
江憬还是耐心地将扣子缝好了才开口:“昨天有许多话都说重了,伤了您的心,我这是在赔不是,不是献殷勤。对不起,儿子不孝,让您费心了。”
孙茹婷沉默了两秒,再开口眼眶已经全红了:“你到了该谈恋爱的年纪,有个喜欢的人很正常,你光明正大把人领回家说这是你女朋友我也没意见,但是你不能藏着私心暗度陈仓。暗示你几遍你都不承认,顾左右而言他,最后怪到我头上。”
江憬正欲矢口否认,孙茹婷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问:“你敢说不是?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喜不喜欢?”
第47章 春汛(六) 有哥哥在,不会有危险。
当然是喜欢的。
桑逾从小就乖巧懂事善解人意, 生得更是娇俏可爱得让人移不开眼。
这是从有无好感的角度界定的喜欢。
桑逾长大后温柔娴静端庄有礼,生得更是花容月貌颦笑生姿。
这是男女之间浮于表面的喜欢。
桑逾陷于进退维谷的境地,仍不忘崇高的理想, 坚韧不拔, 百折不挠,与他三观契合。
这是灵魂层面的喜欢。
即便是没有深切到刻骨的程度, 他钟情于她也是不争的事实。
但这和他收留桑逾有什么关系?
事情的始末只不过是他深得这小姑娘的信任,以至于这小姑娘危难之际投奔了他, 而他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在没有更恰当的处理方式的情况下, 行了力所能及的义举。
就这么简单。
什么叫做暗度陈仓?为什么要用这么难听的词汇将他正常的行为定义得如此肮脏龌龊?
孙茹婷所谓的多番暗示,不过就是在不了解他和桑逾的关系的情况下妄加揣测,并利用各种刺激性的言语找茬挑衅,内涵他对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小姑娘存在觊觎之心又不肯对其负责。
这样摁头认罪,要他怎么承认?
这是对他的污蔑。
眼下他无法回答喜欢。
说了就等于是将心怀不轨、背德枉伦、欺瞒家长的罪名坐实了。
也不能回答不喜欢。
说了就是在说谎,以后再想说喜欢都难了。
他还以为只有外人才会指指点点, 结果外人还未曾知晓,就被家里人刺伤了。
原本期待着冰释前嫌后会出现一副温馨画面,现在恐怕温馨不起来了。
他们母子之间的裂隙, 从来没聚合过。
江憬依照孙茹婷所说,对上了她的视线,郑重其事地说:“我也不想忤逆您,但您有了解过您的儿子吗?您都盖棺定论了, 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妈,自从您回国内定居, 我无数次尝试过于您亲近, 但您如果总这样自以为是, 只会将我推得越来越远。倘若有一天我与您离心,必定不会是因为桑逾。”
孙茹婷一怔。
江憬趁她愣神,离开了卧室。
母子俩又一次不欢而散。
江海平刚洗完碗,见他这么快就出来了,连手上的水都没来得及擦就连忙迎了上来,问:“和你妈聊得怎么样了?”
江憬叹了口气,直言道:“解铃还须系铃人的说法在我们母子身上不成立,您的小姑娘,还是您去哄吧。”
江海平诧异得瞪眼:“这……”
不等江海平讲大道理,江憬面不改色地说:“我会在桑逾学校附近租间房,暂时将她安顿在那里。她们若是相处不来,也没人逼她们同住一个屋檐下。但这句话说出来,孙女士估计又要生气了,您看着转达吧。这阵子我住单位宿舍,不回家了,我们两个人都需要冷静一下。”
—
距离高考越来越近,桑逾无暇再去精神内耗,更没有时间去探究那些不好的事情怎么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不见了,只觉得忽然轻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