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里啊(63)
不到三秒江憬就接通了, 低沉悦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怎么了阿逾。”
桑逾一边穿鞋一边言简意赅地跟他介绍情况:“阿珏和小妈吵架,小妈发了很大的火, 把她撵出家门了。我现在要去追,但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跟我回来。吵架的时候她们双方都说了重话, 也都在气头上。”
她说完这几句话,一推开家门就看到桑珏堪堪消失在院墙边的身影,急忙跑起来,气喘吁吁地问:“哥哥,你还记得我们家在哪吗,能过来一下吗?”
江憬:“你先稳住她的情绪, 我尽快过去。”
桑逾挂掉电话,追出院子,倏地顿住。
桑珏蹲在院墙外, 哭得涕泗横流。
桑逾从没见她哭得这么伤心过。
“阿珏……”桑逾放慢脚步朝她走过去。
桑珏抬眼瞪着她吼道:“你别过来!”
桑逾停住脚步,摆摆手:“好,我不过来。”
桑珏泪眼朦胧地望向她,眼里满是恨意:“我到现在都不明白, 明明我才是她和爸爸生的女儿,她怎么偏就更喜欢你, 就连爸爸一开始也是更喜欢你的。”
接着, 她讲了一段桑逾从不知晓的往事:“在我很小的时候, 她在卧室亲自给你梳妆打扮,我料她不会理会我,就去找爸爸参加幼儿园儿童节的亲子活动,却发现他在偷偷看你妈妈的照片。那天他再三向我保证,照片上的女人已经死了,他从今往后最爱的只有我和我妈妈,可是他并没有来幼儿园陪我做游戏,而是去看了少儿组的诗歌朗诵比赛,因为参赛的小朋友里有你。你是倒数第三个出场的,他却在比赛一开始就去了。我等啊盼啊,直到活动散场,都没有见到他的影子,他骗了我。”
桑逾知道桑珏说的这件事。
这是她脑海里关于桑黎川最后的记忆。
在后来的岁月里,桑黎川就再没有跟她说过几句话,也没有在她渴望父爱的时候关怀过她。
没有陪伴,没有拥抱,什么都没有了。
桑珏今天就告诉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清冷的月光洒在桑珏的泪痕上,发出细碎的亮光。
她一改抱膝蜷缩的姿势,单手撑地,腿一伸,倚墙卧坐在了冰凉的水泥地上,得意洋洋地说:“那天我回家后哭闹,似乎让他感到了一丝愧疚和亏欠,第二天破天荒地陪了我一整天。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这些东西是要靠抢的。我要是不争,就会被你夺走。从此以后,不管是变着花样讨他欢心也好,惹是生非令他忧心也好,只要他的目光和注意力在我身上,我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阿珏……
可是不管是变着花样讨他欢心,还是惹是生非令他忧心,你都不再是你了。
“但是我妈妈不这样认为。”桑珏话锋一转提到了赵毓芳,“突然有一天她把我叫过去跟我说,我这样做是不对的,爸爸不是我一个人的爸爸,是我们两个人的爸爸,我不可以独占。我当时就想,我委屈自己到底是为了谁,不是为了她吗?她不过是个家庭妇女而已,又没有别的本事,只能依仗爸爸,要是爸爸心里还有别的女人,她能有好日子过吗?”
桑逾闻言替赵毓芳讨公道:“阿珏,你妈妈很了不起,就是因为她是家庭妇女才值得尊重,她是为了培养你才没有出去工作,不然以她的能力肯定能大展宏图,你不可以这么说她,她是生你养你的人。”
桑珏冷笑一声:“对,你们都是好人,只有我作恶多端。要不是有我这个累赘,他们早该离婚了,何必像今天这样同床异梦、相看两厌,是吗?”
桑逾不知道说什么好。
现在桑珏的情绪濒临崩溃,不论她说什么,都会被曲解原意。
桑逾的沉默被桑珏视为默认,她顿时激动地从地上爬起来,对着桑逾吼道:“那我什么都没做的时候为什么要那么对我!为什么要事事拿我和那么完美的你对比,为什么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我没有的东西,为什么非要残忍地压制我的天性雕成和你相似的样子?他们明明知道的,知道我那么厌恶那个死掉的女人和那个女人生下的你,却还要我活在你们母女的阴影里。最可气和可笑的就是我妈妈了,她不争,我替她争来了,她也享受到了权益,反倒怨起了我。”
桑逾很想说,她得到的权益都是她自己以德服人换来的,并不是你蛮不讲理地为她争来的。
可是桑珏现在情绪上头,经不起任何刺激了。
桑逾只好顺毛撸:“是的阿珏,你没有错。”
谁知她都这么说了,还是激怒了桑珏。
桑珏双目猩红,咬牙切齿道:“还不都是因为你才会这样的!我一直活在你的阴影下,在你面前嚣张一点怎么了?我对你恨之入骨,骂你两句又怎么了?我还天天被她骂,时常被她打,我说什么了?我今天不过是忍无可忍才还了手,你就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批判我吗?你总是这样一副温柔体贴又虚伪的样子,只要你一开口,我就要受到成倍的伤害。那年意外伤了你,我也不是故意的,就付出了那么惨痛的代价,我的人生都被你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