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里啊(55)
孙茹婷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发飙:“放着好好的康庄大道不走,非要走那羊肠小道,你不知道你给自己选的第二专业对SCI有多高的要求,你有那么多精力,顾得过来吗?”
“我有。”江憬笃定道。
孙茹婷揉了揉眉心:“我累了,你去写一份报告给我,写明你这么做的十条益处,照我说的做的十条坏处,先把这些搞明白。”
江憬不解地看向她。
孙茹婷感慨道:“成年人的世界哪有对与不对?不过是权衡利弊罢了。”
她看了江憬一眼,“你们父子俩慢慢聊吧,我先去歇息了。”
孙茹婷走后,江憬和江海平面面相觑。
江海平笑了一下,叹了口气:“我辞官后,你妈妈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头,都是些看人下菜碟的货色在给她脸色瞧。如果我还在原来的位置上,她就不会受这些委屈了。可惜我当时太年轻,只觉得她说的那些话尖锐刺耳,认定了条条大路通罗马,我能够护她周全。可到底是没护住。我食了言,她却未再责怪我什么,只是独自一人在国外全力应对那些冷言冷语、明枪暗箭。而我一个大男人,什么都不能为她做,什么烦恼都不能替她分担,归根结底是我对不起她。”
江憬深谙有后台的重要性,江海平的职位救过他很多次。
他小的时候就这么彬彬有礼、温润亲善,那些脾气乖戾、能动手绝不动口的小瘪三都看不惯他,不相信世界上有如光风霁月般的存在,便随意寻了个由头打着揭穿他虚伪面孔的正义旗号行腌臜之事。
眼看着就要遭受霸凌,那帮人里总是有人提醒为首的人:“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那谁的儿子,那谁的孙子。别说咱们惹不起,你爸妈来了都得给他赔罪。”
然后那帮人就会大惊失色,吓得屁滚尿流。
不过此刻,江憬仍是安慰道:“您为她做了很多了……”
“你不用说这些连自己都不信的话。”江海平摆摆手打断他,惋惜道,“倘若你见过她年轻时候明艳的样子,就会替她感到不值了。”
江海平说:“你不知道,她不是我交往的第一个女人。我读大学的时候,身边到处都是漂亮又有学识跟眼界的姑娘。当时谈了一个只见过几面就在一起的朋友,带回家给你爷爷看,你爷爷不同意,说我只是贪图人家的美貌和光鲜,不识其内里,太肤浅。果然,不久98年闹洪水,我去前线赈灾,她不愿陪我吃苦,同别的男人跑了。这个男人你也认识,就是黄颢的爸爸,你黄叔叔。但是你黄叔叔的父亲和你爷爷在一个战壕里杀过敌,是过命的交情,日后难免还要来往。”
江憬从没想到过还有这样一段渊源。
江海平继续讲述往事:“对了,我和你妈妈就是在救灾的时候认识的。她是和第一批救援抢险的人一起到达洪灾现场的女记者,除了实时报道新闻,把现场的情况传播给外界之外,她还参与了救灾行动。当时有个孩子失足掉进了被淹没的水坑里,男人的骨架大下不去,是她毫不犹豫地舍命相救,在安全措施简陋的条件下,成功将那个孩子救了上来。我在旁边目睹了全程,当时就觉得这个女孩子十分了不起,打心眼里佩服她的勇气。可她明明做了好事,却被讨厌她的人嫉妒,歪曲了事实汇报给上级,险些遭到处分,我是那个为她作证的人。”
英雄救美,真是不老的佳话。
可是人生如戏,戏与人生却相去甚远。
“我本以为我挺身而出,她会对我另眼相看,可她只是礼貌地表达了谢意,都来不及换身干净衣服就重新拾起了工作。我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直到同事过来提醒我该去安抚群众的情绪了才移开目光。草草一面,寥寥数语,我便对她念念不忘,几番托人探听她的消息。后来得知她为解放妇女思想,在各个乡镇奔走,受挫之后,一气之下去做了战地记者。”
在落后的地区开启民智绝非易事,结果可想而知。
“后来再见面是在医院。她被榴弹波及受了重伤,国外医疗环境简陋,同伴将她带回国治疗。我刚好去医院送你奶奶最后一程,在不恰当的时机和她重逢了。”
缘分真是玄妙。
“她当时伤到了半边脸,不确定会不会留疤,我说我想娶她。她问我,她实在不算是多标致的女子,又破了相,日日对着她那张脸不会害怕吗?可你妈妈真是我见过的美得最恰到好处的女人。多一分浓艳,少一分寡淡。说是我乘人之危也没错,所幸抱得美人归,还有了你。”
看来他是爱情的结晶,而非冲动的产物。
“你爷爷虽然有治国理政的经世之才,我却资质平平,不少人都说幸好这个时代不兴世袭。没有天赋只能靠后天努力,因此哪里能磨砺人,你爷爷就把我往哪儿安置,有心锻炼我的意志。我不忍心你跟着我吃苦受累,贫困地区教育资源也跟不上,就没有带上你。你妈妈也是常年在国外奔波,让她带着你也不现实。你爷爷丧偶以后身体日渐衰退,还要靠勤务兵和保姆照料。当时你黄叔叔为了感谢我成人之美,主动提出抚养你,说会把你当成儿子对待。我本着以和为贵的思想观念,把你托付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