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里啊(53)
当时江海平还是政府官员,公务繁忙, 忙到没日没夜,无暇分心。
夫妻俩把他送到了朋友家, 也就是黄颢他们家,让黄颢的父母帮忙,说是给口饭吃就行。
虽然寄人篱下,但黄颢的父母对他还是很好的。他不仅没有受到非人的虐待,基本上黄颢有的东西他都有。
直到那一年他和黄颢双双被人绑架,原本维持的平静被打破了。
当时绑匪要求的是一人一千万的赎金, 黄颢家能拿出的流动资金也就六七百万,就跟他父母商量能不能共同想办法凑出两千万。
江海平听了马上报警。
但绑匪很狡猾,具备超强的反侦察能力, 警方和绑匪周旋了几个回合都没有获取有效信息,反而刺激得绑匪濒临撕票边缘。
没办法,两家人东拼西凑,零零总总加起来还不到一千万。
关键时刻, 孙茹婷回来了。
她向娘家借了三百万,总算凑出了一个一千万。
因此, 再次和绑匪沟通时, 江憬清晰地从听筒里听到孙茹婷的声音——先放黄颢。
即便是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 两三天滴水未进。
即便是手脚被绳索捆缚,肿胀充血,四肢麻痹。
即便是绑匪凶神恶煞,每日都来拳打脚踢。
即便是这场悲惨遭遇的起因是黄颢提出要走那条无人的羊肠小道。
他都不曾心生怨怼。
而当他听到孙茹婷的这句话,不可思议又难过。
她好不容易回国一趟。
他以为她是来救他的,原来是为了救别人的儿子才回来的。
绑匪闻言,过来嘲弄羞辱他,笑着说:“小崽子,你妈不要你了。既然这样的话,你就去阴曹地府报到吧。”
说着便提刀刺向他。
千钧一发之际,黄颢扑过来为他挡下了一刀,对着绑匪啐了一口唾沫,忍着痛,咬牙切齿地说:“你踏马敢动我兄弟一根汗毛,我跟你拼命!”
刺眼的鲜血汩汩流出。
映在他眼底的瞳孔微微震颤。
电话还未挂断,家属那边能听到这边的一切动静,黄颢的父母顿时疯了。
绑匪之所以刺这么一刀,本是为了逼迫他们拿出两千万,并没有想要伤及人质性命。
然而黄颢这一扑彻底打乱了绑匪的计划。
于是绑匪乱中出错,仓皇之下暴露了位置信息。
他们被成功解救。
黄颢因为抢救及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两家的关系却因为这场绑架到达了冰点。
黄颢的父母失去了理智,认定了是他在现场做了什么激怒了绑匪,才害得黄颢险些丧命。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们家为了安抚黄颢父母的情绪,替他认了罪,孙茹婷代表他许下了今后为黄颢当牛做马作为报答的诺言,并且不等他说什么就说:“不管前因后果如何,人家黄颢都为你挨了一刀,人必须要知恩图报,今后你为人家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很多事情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江海平也因这起绑架案离开了官场。
他为国为民,恪尽职守,廉洁奉公,两袖清风。
结果就因为为了救孩子,被有心人以“俸禄微薄,竟然凑足了一千万的赎金”为由诬陷,说他贪污受贿,里里外外查了个底朝天。
纪检委最终还了清白,可流言蜚语还是不断。
江海平如鲠在喉,更觉心寒,索性放弃大好前程,辞了官。
孙茹婷为此把江海平臭骂了一顿。
“江海平你这个懦夫!大丈夫忍辱负重,能屈能伸,而你只因在官场受了这点气,就自愿出局,除了让亲者痛仇者快,起不到任何作用!你幼不幼稚啊,你看不出来吗?他们就是为了逼走你才借此大做文章,你可倒好,就这么称了他们的心,如了他们意,他们现在恐怕正弹冠相庆呢!”
江海平宽厚地说:“谁爱高兴就让他高兴去吧。我是不屑与这些不花心思在创造政绩上,整天琢磨着怎么党同伐异的人为伍的。他们用心险恶,封住了自己的眼界,缚住了自己的手脚,迟早自食恶果。”
孙茹婷气笑,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说这些话也就骗骗自己,那些人逍遥快活着呢。你有生之年都未必能看到她们下马。你看看老首长退下来以后,他那些曾经的下属是怎么对待他的?如今愿意与我们来往的,都是看在你的官位上,你要是不在位了,就尽情感受世态炎凉吧。”
“说得像我稀罕他们跟我们家来往。”江海平冷哼一声,语重心长地对妻子说:“茹婷啊,我看你才是小孩子脾气。你以为我不自己走,就不会有人千方百计把我挪走吗?我只有自证清白的权利,没有查处他们的权力,这样我在那个位置上根本干不长久。这世上不止仕途这一条路,我只有不在其中才能够检举。不然要么被他们同化,晚节不保,要么被他们排挤,不得善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