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父超靠谱的(169)
“好大的胆子,竟敢拿为师的本命剑指着为师的脖子。”叶与抬眼,眼角下的痣仿佛也随之轻颤,他食指抵着剑锋,微微挪开半分,将最后一点酒倾入玉盏,搁在剑从上。
陆忆寒手中翻花,撤下白雪剑,白玉酒盏落入他手中,他执杯一饮而尽,辣味掠过他的舌尖,灌入喉中,后起的醇厚酒香在他口中弥漫开,他这才心满意足地撩起蔽膝,同叶与挨坐在一块。
“分明是师父不对,有琼浆玉液为何不带上徒儿一起快活,反倒在这吃独食?”许是下山祭拜刘掌柜那次食髓知味,猛灌了几口烈酒后每每忆起,总觉得除了嗓子辣花花的,还有什么别的碾过他的舌尖,那日心中虽有苦痛,但喝到最后,那苦痛便随着酒液奔腾流向远方了,心口聚起丝丝快意,喟叹之后,万般愁苦哀怨都不记得了。
叶与的目光勾勒着陆忆寒的眉目、鼻梁,最终落在他沾了酒液而泛起水光的唇上,他忽而垂下神色,从陆忆寒手中取回酒盏,垂眸叹笑一声,喃喃道:“我怕你也醉了。”
陆忆寒一脸正色道:“师父,我没醉。”他见叶与似有心事,咽了口唾沫,想着择日不如撞日,从衣襟里小心翼翼揣出衣袂光洁温热的玉珏来。
“师父,”陆忆寒牵起叶与的手,将玉珏塞进他手里,莞尔一笑,“新年快乐。”
叶与望着手心中的那枚形似狗又似兔的绿石头,眉心一抽,瞬间酒醒不少,他沉默半晌,不置可否地挑眉问道:“这是……你上哪买的?”
“师父以为这是买的?”陆忆寒擀直了腰板,昂起头,笑嘻嘻凑过身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叶与仿佛又见着一对犬耳高高竖在陆忆寒头顶上轻颤。
好在陆忆寒也藏不住事,不等叶与再问便自己全盘托出:“是我亲自去器宗挑了玉料,亲手雕的,是驴。”
“……?”叶与始料未及,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陆忆寒连忙摆摆手解释道:“没有要贬低师父的意思!是、是徒儿觉得驴子的叫声似笑,想让师父日后也能顺遂喜乐。”
陆忆寒凝视着那枚玉珏,突然又觉得它丑,飞快伸手将玉珏抢回,细若蚊声道:“还是之后徒儿再重新给师父雕一块吧,这块太丑了。”
叶与攥住他的腕子,止住他的动作,一根根掰开陆忆寒的指头,将玉珏从他手里抠了出来,低头将红绳死死绑在腰间,他道:“这块就很好,难得你有心,为师很喜欢。”
那枚丑兮兮的驴子玉珏挂在腰间,同叶与一袭黑袍极不相称,反倒显得滑稽,叶与却满不在乎地从容起身,显摆似的顶起胯,轻拍着那枚玉珏炫耀:“怎样?为师佩着还不错吧?”
陆忆寒绝望地捂住双眼,深吸一口气哽在喉间,嘶哑着答道:“徒儿眼睛都要被丑瞎了,师父还是快快取下来吧!”
叶与忍俊不禁,双手揣进袖袍,遮住了腰间的玉珏,他泰然自若地立着,侧过头望着静悄悄的天空叹道:“这除夕夜一点动静也没有,其他峰上兴许还有弟子聚在一起吃顿年夜饭,独我不夜天冷冷清清,还是人间热闹啊。”
“既是如此,师父为何还要待在这冷冰冰的雪山上?何不到师伯们山上去住?”这问题困扰了陆忆寒许久,他虽乐得同叶与独居不夜天,但每每瞧见叶与只身伫立在门外,又觉得那背影单薄了些。
“不自在,”雪簌簌落下,落得更急了,叶与望向陆忆寒笑道,“风雪天不必清修,想不想随为师去人间瞧瞧?”
陆忆寒神色犹疑,担忧地问道:“可外面闲言碎语是少了,天衍宗的悬赏还未撤下,我们就这样大摇大摆出去……”
叶与就着几分酒意又问了一遍:“想不想去?”
陆忆寒在门派闷了大半年,哪也去不得,自然是心动,又得叶与这般催问,心痒难耐,可怜巴巴地点头。
“那便去。”
叶与领着陆忆寒走到雪月楼背后,指着其中一块木板,二指相并,捏起咒诀,木板泛起蓝光,“咔哒”一声坠下,木墙之下是一面巴掌大的阵法。
上面密密麻麻镌刻着米粒大的小字,饶是陆忆寒把脸贴上去也瞧不清上面写的什么。
“师父,这是……生阵?”这阵法一层嵌套另一层,陆忆寒可不敢轻举妄动。
叶与赐他那本秘籍中将这世间的阵法分作四类,分别是生、杀、守、幻,各路阵法流派虽有不同,但还是能通过形制判断大体属于哪类阵法。
生阵是辅助阵法,通常用于增强或削弱修为,就比如当初困住异火的四象八方阵,另外传送阵法、聚灵阵法、匿息阵法也隶属于这一类。杀阵阵如其名,若是不慎踏入又未能寻到破解之法便是死路一条。守阵不进不退,为的便是护住阵内之物,隔绝外物,门派的护山阵法便是守阵。幻阵比较复杂,且幻阵的修炼相当看天赋,同样的阵法换一个人布设又是另一番景象,简单的幻阵就像是在环青山的巨石迷阵一样,仅是改变物体在眼中的形貌,其余感官仍能觉察到破绽,入阵者意识也清明,可极致的幻阵远不止如此,真正高深的幻阵能扭曲人的记忆,入阵者在其中也觉察不到破绽来,五感俱全,醒来恍若黄粱一梦,再辨不清虚实,永远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