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余烬(253)
余绍馨毫无逻辑的哀怨起调,让沈今今脑门窜火。
猛回头间,沈今今突然看到了妹妹与妈轮廓的相似。
一个脸色发灰,一个脸色苍白,都失了血色,尤其余绍馨眼眶凹陷的比妈还深,像骷髅。
沈今今一时走神,长了余绍馨的气焰。
“我现在这样,你现在心里高兴坏了吧?妈让你来输血,你不接电话!你和玩失踪的余绍良,一个冷血德性!”
沈今今弓起巴掌,转身。
余绍馨的脸从披头散发中抻出来,指着她自己:
“你打!我小产你打我!你不顾姐妹情分打我!你回国后,有一个人消停吗?薛永泽被你毁了,家也让你毁了!妈这身病,也是你气出来的!”
难以置信。
这是出了任何事,只会垂着睫毛,哭着找姐姐的妹妹?
余绍馨跌靠回枕头,开始哭天抹泪。
从小时候衣服的分配,到成年后各自的情感,都能让余绍馨翻来覆去不甘。
“凭什么我就捡你的衣服穿?你就要穿新的?我看你有件粉裙子好看,也想穿新的,但妈就不给我买!”
那件粉裙子,就是麻将馆生意不好时,妈买给沈今今,让她坐在堂屋写作业时的道具。
余绍良都知道的内情,余绍馨却在倒哀怨口,只往没得到新衣上扯。
或许女人的处境有太多类似,余绍馨的孱弱哭声又分外感人。
吵醒的病友抬头,不满地瞪了“占尽便宜”的沈今今一眼。
“薛永泽人不错!你每年放假回来,他给你买那么多东西······”
每一个沈今今想要远离的,原来在妹妹的世界里,都是被冤枉的好人。
次次放假回国,因为有各自家庭牵扯,沈今今都找借口不去赴薛永泽的约会。
实在躲不掉,以带妹妹为由,拒绝同他过夜。
薛永泽喊出余绍馨,姐姐不得不跟出来。
他给妹妹买过人生里第一个星巴克,带她抓娃娃,坐云霄飞车。
余绍馨觉得他是温柔的大哥哥。
可薛永泽背地里总是抱怨:
你妹真黏人,你有她一半依赖人就好了,下回别带她。玩那些,是为了哄你开心,你不笑,她高兴地跟个猴儿似的。
后来是余绍馨经常催着姐姐去见薛永泽。
只是沈今今,不会把薛永泽对余绍馨的诸多看不惯传达,反而因为妹妹被负面评价而加倍对她好。
真悲哀,余绍馨看不穿任何男人的把戏。
余绍馨这个千年老二可能情绪积压了太久,怨恨像蚕吐的丝一样,缠绕个没完。
余绍馨是妈的复制。
同样的含恨成海,同样的恨来恨去,总会恨到“因外貌得到太多”的姐姐身上。
就是恨不到男人。
看不见姐姐的被压榨。
莫比乌斯环的人生,定型了,没救了。
沈今今一句话都没说,开了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种强烈的与妈最后谈透23年委屈的心情,不会再有了。
因为知道,一旦面对面,妈和余绍馨诉说的,永远是自己的不平,与肯同她平视的人的错误。
她们把所有给予平等的人,当做一个连通器,必须把自己的委屈,倒过去。
她们并不要平等,以为尊严是通过践踏别人实现。
不明白扔掉别人手里的苹果,自己不会多一个苹果;
更懒得理解一人一个苹果、大家都有苹果吃的道理。
面对把她们榨到没有苹果吃的人,反而笑脸相迎:
只要我够卑微,他会再吃苹果时,分我一片的。
沈今今是别人啃了她的苹果,她要把别人舌头拔下来下酒的。
因为余绍馨小产,听她逼叨几秒是给脸了。
乘电梯,碰到被人搀扶出院的舅。
沈今今没有热情,只问了一声:
“去几楼?”
也是一楼。
下电梯,舅先开口:
“我思来想去,你不信,我也要说。揍你弟,有我支使,但我绝没想到人员一杂,不知道谁没轻没重,打断了他的腿。那是个意外,真不是我的初衷。”
沈今今不置可否:
“我快结婚了,等着舅的礼物了。祝早日康复。”
随便你怎么解释,法拉利要定了。
在舅和搀扶人的注视下,沈今今神态自若离开。
上车前,沈今今似乎听到了妈喊她的声音。
车子利落打了个转向,开走了。
在猛然意识到妈绝不会悔改,而是病后需要一个孝女财女的时候,沈今今先挥刀,剪断了最终的情感脐带。
后视镜里,妈没追上,身影由一个叹号,缩成一个句号,直至消失,被彻底抛弃。
男权社会里最喜欢的不计前嫌大团圆和强烈的女人撕逼,全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