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鱼顿时僵住，竟是可以从鱼脸上看出怒容，它们鼓着鱼鳃回嘴。

“夫人倒是没有说人话。”

“既然尊我为夫人，还敢顶嘴。”

米竹轻笑，两根手指伸进窗外的湖水，揪住黑鱼的尾巴。

黑鱼扑腾起来，“非礼！大人怎么看上你了！”

米竹笑得更肆意，不经意间松手，看小鱼直接漂移出几尺，由着惯性闪进水藻里。

一直不敢吱声的白鱼才插话:“夫人，如您所见，大人需要您救。”

“救?他神通广大的狐仙，如何要我救?”

“一身桃木狐骨，他被压制着才一直蛰伏于湖底宫殿，不然早成一方霸主。夫人能替他找回狐骨——从鬼魂手中夺回。”

“若是我不答应呢?”

“那夫人也逃不出大人手掌心的。”

大人在湖底宫殿受了那么多年，驳回了那么多桩凡间的姻亲，却迎娶了这个姑娘。

就算吃掉，也不会放她离开的。

还好这姑娘不是传闻中的傻子守村人。

“一日三餐不必忧心，我为何要逃?以色侍人便够了，何必再找事做?”

越想越觉得可笑，遇见鬼尚且能与它们谈两句，妖兴许也行。米竹索性将雕花窗一关，钻进被褥里睡觉。

而窗檐外，男人倚靠着宫墙，耳尖泛红，赤色长发在幽蓝湖水中飘荡，唇角扬起一丝弧度。

转瞬即逝，他又沉着脸，对两条鱼不假辞色。

“别擅自加戏。百鬼夜行，她一个通灵人可不够瓜分的。”

入夜，米竹是被寒风拂醒的。昏昏沉沉中，她睁眼所见就是一轮圆月高挂树梢，悬在浮云间。

环顾四周，这是村中湖的一个长亭。

“夫人。”

狐狸脑袋转向米竹，绯色的狐狸尖鼻轻轻挨着她的鼻尖，说话间獠牙半露。

他闷闷道：“怕我么?”

米竹汗颜，她一点都不怕，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只狐狸不足为惧。

转而打量着周遭，长亭的轻纱飘逸，寒风习习，可她正倚靠在长椅上，衣裳半解。

“狐仙大人，我帮您从鬼魂手中拿回狐骨，您放我离开。如何?”

艳红的竖瞳与她对视，狐狸双手撑在她身后的围栏上，垂首间狐狸耳透过月光，泛着红色，而他的声音清浅。

“不如何。生个孩子母凭子贵，或许就放你离开了呢?”

闻言，米竹一噎，思及他狐面人的模样，就觉得乱纪违纲，索性偏过头不理他。

却看见长亭下站着一个男孩，他正怯生生地望着水牧——这个兽人模样的狐仙大人。

他可听见了，这狐仙说了一句“母凭子贵”。

一步一顿地凑近，小孩好奇地瞅着狐狸那条左摇右晃的尾巴，还扬起了层层灰。

不敢上去摸狐狸，他只是用粘着泥灰的手扯着米竹的裙摆，还时不时瞥狐狸两眼，仰着小脸，“姐姐，那你会生下小孩吗？”

小孩脸上脏兮兮的，瘦削的小脸上只有眼睛水灵灵的。

这个瘦骨嶙嶙的孩子惹得她心疼，只好轻声道：“你不也才是个小孩?问这做什么。”

小孩咧开嘴笑了起来，童声稚嫩。

“舟舟不小了，今年都五岁了。”

五岁?米竹轻轻握住孩子的小手，皮包骨的小手硌得她生疼，这躯体瘦弱地不似五岁。

可仍旧耐心回应他，“现在还没有。”

面上丝毫不掩饰的失落，小孩抽出自己的手，自顾自地拍拍身上的泥灰了，背稳了小竹篓。

转身同米竹告别，“好吧，姐姐。我得回去了。”

小孩回村了，回了那个闹鬼的村子。

尽管米竹在村里做守村人，也没将村里人都认全，大多时候自己躲在竹舍里读古书秘籍。

何况师父仙逝，没人再逼她去捉鬼了，便极少再去村里通灵了。

米竹的声音在夜色里轻缓如泉，“这个村子给大人献了一个新娘子，那狐仙大人是否应当为民解忧?”

“比如?”

“比如捉鬼。”

第3章 她不傻了?

狐狸脑袋搁在她的头顶，双手圈着她的腰，“妖与鬼不同，对于这样一个闹鬼的村子，我爱莫能助。”

是了，不然他怎么会被鬼魂瓜分狐骨，却束手无策?

一声女人的惨叫声响起，划破黎明。

二人循声望去，对视一眼，他便知道米竹想插手了。先发制人抬手捂住了她的耳朵，将人按在怀里准备跳入湖中。

“慢着，若你不会捉鬼，便让我来。”

“呵——我不会?”

他嗤笑，那条垂着的尾巴都有些炸毛，不知是不是错觉，红色毛发也愈发艳红。对峙之下还是叹了口气，“为夫带你去。”

果然，这只狐狸不吃人。

清晨第一道阳光，迎来的是一户人家的一尸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