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忽然触到一丝冰凉，许西泽回眸，程今正一手拎着一瓶啤酒，在LED灯照亮的夜色里笑开。

一双狐狸眼，千娇百媚。

“我们班这群人，一贯是见风就是雨的，我怕他们知道你喝酒，回头到学校里乱说。”

“我刚去看了，这家店只有这个，将就喝？”她把酒瓶递给许西泽。

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水汽还蒙在瓶身上，晕了一片。

许西泽伸手接过来，触感和刚才脸上的感觉一般无二。

他之所以一个人从包间里出来，不是受不了吵闹，也不是看不得酒鬼们胡来。

恰恰相反，他其实很享受和他们待在一起的感觉。

参加酒局这件事，对许西泽而言，并不陌生。

裴觉那群人没事儿就爱凑在一起，一群少爷小姐，喝的是上等的好酒，玩的，用那些人的话来说，也比这些雏儿要花的多。

跟着那群二世祖，许西泽见过的、听过的，远比寻常高中生要多得多。

他以为自己早已跨过了少年人的幼稚单纯，到头来，却还是会因为这些而感到触动。

坐在席间的时候，他想，或许是因为他身边没有人像他们，会为了共同的目标齐头并进，会为了一场小小的考试欢欣鼓舞，也会为了抢一根羊肉串而“大打出手”，嬉笑怒骂，仿佛全随心意。

他们简单，直接，笑的时候眼睛里都是炙热的光。

他们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而他呢，只是很幸运地成了他们生命里的匆匆过客。

过了今晚，他不再是他们的小老师，他们不再需要他，他也该回到自己的生活里去了。

在热闹非凡的景象里暗自神伤，并不是一件多么好受的事。

这瓶啤酒的出现，还真有点及时雨的意思。

许西泽摩挲了一下细长的瓶身，忽然意识到，如果不是面前的人，或许这辈子，他也不可能和屋里的那些同学产生多少交集。

是她带他来到了这个世界。

“领路人”同学并不知道他心里想了多少，她望着夜空，仰头喝了一口酒。

和往常一样，被冰啤酒润过的音色里含着仿佛与生俱来的戏谑，“本来想着成绩一出就告诉你的，可惜我手机还没修好。我这次考的……”

“我知道。”许西泽忽然道。

程今扭过头，意外道：“你知道？”

“嗯，你们年级的成绩榜就贴在两栋楼中间的布告栏，我看到了，”男孩拿起酒瓶，平静地碰了一下程今手里的，“恭喜你。”

玻璃与玻璃相撞，清脆的声音一路嗡进了程今的心里。

全年级一共一千多人，她的排名在623，不知道区间的情况下，他是怎么在那么多的名字里找到她的？

这得眼神多好？

“还是得感谢小许老师教的好。”她捏着啤酒瓶，朝他笑。

夜色安宁，身后的包厢里不时传来少年们粗犷的嚎叫，程今转头看了一眼，发现许西泽的注意力竟也在他们身上。

“小许老师？”

“还是别这么叫我了，”许西泽说，“怪不习惯的。”

程今“噗嗤”笑了，“行，许西泽，”她顿了顿，“其实你根本没打算收大家学费，是不是？”

许西泽把目光从包厢的方向收回来，看向她。

“别误会啊，不是想赖账的意思。”程今赶紧摆了摆手，“是这两天，我认真考虑了一下你之前的提议。”

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话题转换，许西泽怔了一瞬。

“以前没觉得学习这么重要，被你熏陶了这些日子，我现在想法有点变了，赚钱什么时候都可以赚，但能放手一搏的青春，好像也就这一回哈，”女孩双手搭着栏杆，神情散漫，“所以我打算把所有的工作都辞了，生活费那部分，我是这么想的。”

许西泽静静地等着下文。

“保护你这事对我来说其实挺小菜一碟的，我不要什么两倍工资，只要你能给我支付基本的生活费用就行，大概一个月800，这些钱我也不会白要你的，我们可以打欠条，等高考结束，我再去打工还你。”程今一口气说完，“你觉得怎么样？”

这实在是和许西泽提议时的意思相差太多，他愣了几秒，无奈一笑。

习惯使然，他下意识便开始了顾左右而言他式的循循善诱。

“其实我也不需要怎么保护，最后可能会变成，麻烦你帮我做很多别的事。”

“没问题啊。”

“我这人事情很多，有时候可能需要随叫随到。”

“也没问题。”

许西泽轻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不用打欠条，这是该给你的。”

他说话的时候，不远处的包厢里不知道是被谁带的，开始有节奏地喊起了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