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荆棘(12)
然而,大概没有男人能够忍受做到一半被人打断,所以任凭马兰怎么哄,男人还是甩脸子走了。
全程,程今都冷冷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看着马兰恭敬送走那个她没见过的男人。
从记事起,她已经不记得马兰往家里领过多少男人。
她不是马兰亲生的孩子,这一点,马兰从没避讳过她。
就像她从来也不避讳在她面前和那些道貌岸然的男人厮混。
程今很讨厌看见这些。
如果命运待你不公,你可以说自己命不好,自甘堕落,那才真的是没救。
程今一点不觉得自己坏了马兰的好事。
马兰摔门回来的时候,脸色奇差,劈头盖脸就给了程今一顿骂。
“我日你mmp,老娘怎么会养了你这个白眼狼!”
程今不甘示弱,“不想养别养,老子还不稀罕当你女儿!”
不知是情绪过于激动,还是天气热得人不舒服,说完这话,程今忽然感觉腹部一阵绞痛,下意识咬紧了嘴唇。
“你他妈再给老娘说……”马兰说到一半,看出她的异样,语锋一转,“你咋了?”
程今强撑着坐到椅子上,“跟你有个屁关系。”
“真跟我没关系就好了!”马兰把她拽起来,从柜子里掏了个卫生巾,又把人塞进厕所,“去看看,我记得你就是这几天。”
程今还想犟嘴,坐到马桶上一脱裤子,顿时又没了声音。
从小到大,马兰几乎就没怎么关心过她,但又总有些像这样没道理的小细节,她记得比她自己还清楚。
程今从厕所出来的时候,看见马兰进了厨房。
空气里弥漫起劣质红糖的芳香,味道萦绕在鼻尖,像是往她坚硬的心房上拂了一层细沙,细细杂杂的,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她踌躇两秒,也跟着拐进了厨房。
只是看了一眼程今的脸色,马兰就瞬间get了她的意思,一边给她煮着红糖,嘴上还骂骂咧咧。
“小娘皮,自己什么日子都记不清,”她说,“裤子弄到没有?”
“一点点。”
“放那,我一会去洗,你歇着。”
红糖水煮的很快,马兰拿圆碗盛了,放到餐桌上,便卷起袖子去了厕所。
相当一段时间,这座房子里只剩下搓洗衣物的声响,程今看着红糖水冒出的热气,心头隐隐发酸。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评价,马兰都绝对算不上一个好妈妈。
当初,她从路边捡到程今时,自己还是个少女,因为没什么本事,只能在夜总会谋生活。
那段时间,她看上一个总来消费的大老板,想方设法爬上了人家的床,就开始想怎么能更进一步。
程今在那个时候出现,刚好给了她一个要挟大老板奉子成婚的理由。
然而,终究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大老板转手就拿着基因鉴定的报告扔到她脸上,彻底断了和她的联系。
马兰想过再把她丢掉,但大概是一瞬间的心软,竟然就这么把小孩拉扯到了现在。
程今很多时候都不能理解马兰的行为。
就好像这段往事,其实是有一次马兰喝醉的时候,才从她嘴里听到的。
她总在吵架的时候把程今是自己捡来的事挂在嘴边,却又对这背后肮脏的真相守口如瓶。
她的整个人生都充斥这种诡谲狗血的矛盾,程今只能被动地承受这些,有时候窒息得让人喘不过气,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个白眼狼。
这种时候,程今竟然破天荒地想起了许西泽。
那样干净的一个人,她想,他的成长经历里,一定没有遇见过这些让人痛苦的烦恼。
马兰拿她的衣物去外面晾,经过时说:“你这个样子,晚上别去打工了。”
“不打工你给我交学费?”程今下意识又怼了回去。
然而马兰已经走远,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故意没答。
这个小插曲,让程今一整天的心情都变得很糟糕,以至于晚上在KTV包厢端盘子的时候,都还有些心不在焉。
KTV坐落在绿都港的西北角,紧邻着谭江的跨江大桥,平时人流量多,来玩的客人身份也都各异,因而相较于绿都港里那些老破小的店来说,这家整体的建筑面积相对较大,风格也多样,鱼龙混杂,几乎什么样的客人都能在这里找到合适的玩法。
晚上八时许,一群结伴而来的少男少女吵吵嚷嚷地进了门。
KTV的走廊光线昏暗,靡靡之音不绝于耳,这群人似乎也喝了不少,相互推搡着往前走,只有两位慢悠悠地落在队伍最后。
“阿泽,你就当卖我个面子,”苏贺辞抬手勾住许西泽的脖子,“我知道你不喜欢和裴觉那帮人玩,但这一年一度团建的规矩是老头子们定下来的,来都来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