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散小眉弯+番外(16)
六儿听不懂,但大概能够感觉到顾终南心情不怎么好,它眨眨眼,用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撒了会儿娇。这是它所总结出来的经验,对付顾终南最合适了。
果不其然,顾终南撸了它的脑袋一把,没再说它没良心。
“那个墨块你送人了?花了那么多心思做了这么久,说送就送,你也够大方的。你怎么不给我也送一块?”
刚到营房门口,顾终南还没进去,就听见陈柯君的声音。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大概能猜到,会让她因为对方送了别人东西就起这么大的反应,在她对面站着的八成是李四季。
“我……”
“行了行了,我就随便说说。”意识到自己之前火气过盛,陈柯君深呼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心情,但到底平复失败了。
李四季是个文化人,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制墨为生,大抵是这个原因,他的身上常年都带着点墨香。陈柯君原先不了解这些东西,再精致的墨块在她眼里也和煤球没区别。什么炼烟蒸墨,什么锤打墨坯,什么轻胶十万杵,她从没想过做个墨块还有这么多工序。
想到这里,她赌气似的:“我又不读书写字,墨块那种东西,你送了我也不会用。”
明明是要被磨掉的,他还那么用心地在墨块上雕了画,山峦重重,中有鹿影,别提多费功夫了。即便是陈柯君这个外行也忍不住被那工艺品一般的小东西吸引。
可就是花了那么多时间做出来的东西,他直接就送了人。
“这个年代了,还有人自己麻里麻烦用古法做墨块的,李四季,你真是个宝贝。”
分明她这是句醋话,却不料他半点儿没听出来,反而皱了皱眉。
李四季生得一副少年模样,眉目清冷却不淡漠,身形消瘦却不羸弱,给人的感觉如同寒天雪地里的松柏,积雪压身也不折傲骨。
他将眼镜往上推了一下:“不能这么说。近些年来,东西文化冲撞厉害,年轻人都追逐摩登,西服洋装换了长袍高领,古法文化看起来的确都成了过时的玩意儿。但作为文化的载体,物质或非物质的文物都是一样的,保留不易、修复不易、传承不易,要失去却是轻而易举,而这古法制墨……”
陈柯君不懂这些,听了一番说教,她只觉得心口更闷了:“这么宝贵,那你还随便送人?”
“不是随便,过几日是她的生辰,我想了许久才想到要送什么。”李四季微顿,“当年我去长津大学求学,中途李家徽墨厂经营不善,几近倒闭,我因此提交退学申请,是青崖知晓之后,组织学生会出资,才将它保了下来。”
青崖?
听到这个名字,门外的顾终南有那么一丝的疑惑,可他懒得多想,很快就把这丝疑惑抛去了脑后。
“当时她尚年幼,心力却比许多成人都强大,实在令人欣赏。她不只是我的朋友、我的知己,在某种意义上,也是我的恩人。况且,她虽为女子……”
陈柯君借题发挥打断他:“行了,什么叫虽为女子?女子怎么了?你……”
她其实知道他没那个意思,话说到一半,毒蛇信子又收了回去。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说完,她甩手转身,一脚把门踹开。
而顾终南连忙后退一步,险险躲开那扇差点儿砸上他脸的木门。
陈柯君斜眼朝顾终南一瞥,接着半步不停地走了过去,而顾终南摸摸鼻子,心道又不是我惹的你,对我摆脸色做什么?
看见门外的顾终南,李四季有些意外,却仍对他笑了笑:“少将来了。”
相对而言,顾终南望向李四季的表情显得有些尴尬,不愿意和人多说似的。可他想了想,还是把六儿从怀里拉出来塞给了李四季。
“你先帮我照顾着,我去找她。”
从暖和的衣服里一下子被扯出来,六儿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整个身子冷得激灵了一下。但很快,它抱紧了李四季,并且熟练地又钻进了他的衣服里。这一连串动作看得顾终南没忍住轻弹了下它的后脑勺。
“好好待着,我晚点儿来接你回家。”
说完,他和眼前人打了个招呼,转身就追出去。
2.
陈柯君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没了影子,可顾终南知道她会去哪儿。
营房建在近郊,位置偏僻,或许是周围人烟稀少的缘故,这儿时常有些野生的小动物乱窜,尤其是后边那座矮山。矮山里树木繁茂,野兔野鸡野鸟什么都有。
顾终南刚走到山边就听见了鸟铳的声音。这枪威力不大,至多也就打打巴掌大的小东西,但声音响得很,老远就能听见。
他朝着声音来源处走去,果然看见蹲在草丛里捡鸟的陈柯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