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骨+番外(72)
要说,那还是七百年前的事情,我忘了许久,可如今想起来,却深刻鲜明得犹如昨日。
有一只手握着酒壶,从我身后伸过来。
“你已经这样坐了好几天了,便是再怎么厉害,也不能撑着不眠不休。”
接过那壶酒,我拍开封口,闻见酒香四溢,却不知为何,凑近唇边的时候感到喉头一滚,有些喝不下去。望了眼远天,我站起身子,呆愣半晌,最后把那壶酒慢慢祭在了地上。
身后的影子叠上我的,背后是谁温暖的怀抱,我顿了顿,转过头来,回抱住他。
我开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最后只是干巴巴挤出来一句:“你知道吗?爷爷和姥姥会死,其实都是因为我。”
月影浮动,他低了低头,嘴唇轻轻贴在我的额上。
因敛微叹:“不是你,这是天灾,命途是无法改变的。若是真要扯上关系,爷爷姥姥会去临镇买那些东西,那也是我的错,是我要他们帮我主婚……”
“不是这个意思。”皱了这么多天,这时候再激动起来,我的眉头便有些发疼。抚上额间,我生出一阵无力感,“如果不是天灾呢?如果天生异象是因为一个人呢?如果这全都是因为我呢?其实天轨不该乱的,若不是我,也不会有什么流火,人界不应该是这样……”
“没有人有这么大的能耐,纵然你本事大,也不至于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他截断我的话,环着我的手紧了紧,声音里边带着浓浓倦意。是这时候,我才想起来,这几日总在担心和照顾我,他已经许久没有休息好了。
沉默半晌,我忽然不想再说什么,既然他是不知道的,那便不要再知道了吧。
“是啊。”扯住他的衣角,我强将心底波澜忍下去,“你说的对,没有人会有这么大的能耐。”
3.
夜色下边,我倚在他的肩上,眼前闪过几许水光,迷迷蒙蒙,看不清东西。
却是这时,空气中忽有灵力波动,我眨眼间就看见幽兰光色自因敛身后凭空化出,一点一点渐渐凝成了人形的情景。
那人对我微微一笑,接着,我便感觉到因敛身子一重,支撑不住似的倒在了我身上,仿佛陷入了昏迷。
我一顿,直直望着来人,随即轻挥衣袖将因敛送回房中,又布出个结界,这才对上来人。彼时的我满是防备,他却处得自然,模样大方。
眼前男子身形修长,模样俊朗,一身天青长衫,握着柄无剑的空剑鞘,我不动声色打量着他,忽然发现,这似乎是一位仙君,且是一位厉害的仙君。且他不敛气泽,灵元充沛,根本没有想过掩饰自己身份似的。
倏的,我看见他断裂的右手尾指,不自觉便眉头一紧……
天界里,只有一位神仙,他的手指处是断裂的。
这位神仙,当初我还在天界的时候,恰巧见过一面,只是那时候他看着消沉,和现在半点儿不像。
我也曾听说过他的许多英雄事迹,天界里谁都知道,他是神魔之战里边的大英雄,后来假死在某座山墟。许多年前,我见他那一面的时候,他模样颓唐,有仙聊八卦,说他会这样,是因为他丢了一把剑。
也不知是不是碰巧,那把剑我也是认识的。
宋昱。
“不知这小小村落,怎能劳南酉仙君大驾,亲自来此。”我装着糊涂问他。
南酉掸一掸衣袖:“你猜。”
我顿了一顿,决定还是直接问开:“所以仙君是替天界……”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他打断我,话意轻巧,却是让我好一会儿都反应不过来。
他说:“你师父要我给你带一句话,原话是——「凡世里走了两遭,是不是就不记得师父了?亏得我当初散了大半仙元护你菩提台灵魄不碎,搅得老子白白睡了千余年没吃酒肉,真是没良心的泼崽子」。”
原先的防备全被这一句话击碎,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能怔怔望他。
“师父,他还好吗……”
“当然好。现下天界大乱,最好的便是他。”南酉应得干脆,“六界中,前几日消失了第四块大泽,现在的星河已经散乱不堪,流火乱撞不归其位。司命星君闭关许久,最后只算了句「六泽消寂,三光将灭」,现在天界里的神仙都在挖坟等死。”
他说着,想起什么似的,笑了笑。
“唯独你师父,每天吃吃喝喝,好得不能再好。”
我被这句话噎了一下,师父,也是心很大的……
“可那不过表象,事实上,你师父大概是想为你最后担个责任。他说你还年轻,担不起这六界存亡,只能由他代你。如此,也不枉承了你喊他万年师父、让你为他跑了万年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