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顾动了动唇：“别说了……”

“你要是信我，你就不能杀我，我可以帮你，我可以帮你把温定兰的死因查清楚，你不能杀我！！”

宋怀顾捂住耳朵：“别说了……”

姜昭越简直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天是个黄昏，你、你趴在温定兰的背上，你的腿受伤了，他跟你说让你撑一撑，你跟他说让他看，月亮出来了——”

“别说了！！！”

凌寒枪险些将姜昭越捅了个对穿，裴辞冰一把抓住了枪身，他对上宋怀顾战栗的眼睛，确定他不会再有什么动作，才缓缓松开手指，转而将他的双肩扶住了。

“看着我。”他按住宋怀顾，“看着我，宋怀顾，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在你回去省亲的那个夜晚，我们在万妖城的院子里，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万妖城也好、整个修真界也好，总有一些人值得你信任，去讲一些话，不必什么都放在心里。

当时宋怀顾与他两两芥蒂，说出来的话也不是真心。宋怀顾还在骗他，骗他自己没有目睹过温定兰的死，骗他只是“没等到温定兰回家”。

没关系，都没关系。

裴辞冰用力地按住他的肩膀，将他的脑袋按进自己的颈窝，尽全力去安抚他濒临崩溃的情绪。唐梨同他讲过所有的利害，他也能够体会得到这些年来宋怀顾过得有多辛苦，温定兰就是他心上那块不能触碰的伤疤，一碰就痛，一碰就难过。

但现在他有裴辞冰了。他的道侣会将他的伤心难过一同接纳过来，与他并肩而立，和他一起面对所有的事。就像在虚无之境里，宋怀顾许诺给裴辞冰的一样。

他们不再是孤身一人。

裴辞冰紧紧地搂着宋怀顾，宋怀顾眼神低垂，难过的情绪在慢慢蔓延，他用力地闭上眼睛。

太多年了，他已经太多年逃避那个事实，也太多年逃避去回想。

他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说不想反倒证明是陈年旧疴，只会留下来愈发深重，最后长成心魔，唯有刮骨疗毒才是最好的解法。

但真的太痛了……

宋怀顾抬起眼，对上裴辞冰的眼睛，勉强扯了些表情出来，让自己不要看上去那么难过。

“……他说得对，”他哽咽了一下，“兰哥……死在我眼前。”

“小裴，你知道吗？那种至亲死在你面前的痛苦，你什么都做不了，我从没体会过那种感觉，那种崩溃的痛。”宋怀顾松开手，凌寒枪化为乌有，“你之前也问过我，为什么会对小棠那般上心，不只是因为责任，更多的是因为我有愧。”

“他死在我眼前，我撕心裂肺地唤他，他却再也睁不开眼睛。”

作者有话说：

久等，晚安~

第54章 空谷兰（二）

◎温定兰又笑：“你刚化形那会儿……”◎

“阿顾, 想什么呢？”

宋怀顾睁开眼，清爽的夜风拂过发梢，带来夜昙的幽香，温定兰双手藏在身后, 从他背后猛地蹿出来, 眨着那双蓝紫色的眼睛, 马尾散下来挠得宋怀顾鼻尖发痒，他刚想拂开，温定兰又变戏法似的给他递来一枚编好的花篮。

宋怀顾单手托着腮，勾过那只有些毛躁的花篮，懒洋洋道：“小棠做的？你又拿人家小棠的东西装自己的给我。”

“什么叫‘又’，我是他亲哥哥，亲兄弟的事儿, 能说‘装自己’的吗？”温定兰双手一撑坐在他边上，也学着他的模样将双腿晃晃荡荡挂在城墙上, 他眼睛转了转, “有心事啊？”

“有。”宋怀顾长叹一口气, “兰哥，我都化形多少年了。”

“十多年了。”温定兰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笑点，忽然开始乐，引得宋怀顾怒目而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憋回去！”

“我不, 我得帮你记住。你刚化形的时候走不稳，那么大点儿的小人, 第一脚踩好了, 第二脚就踩自己另一只脚的脚背上了, 直接摔了个嘴啃泥, 薄野临还要去扶你，我拦着他就看着你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怀顾佯怒：“十多年的旧事了！能不能不提！！”

那边温定兰却已经笑抽过去了：“不行、不行，你得让我缓缓，哎哟喂，还有、还有当时你就喜欢逮着红色的东西吃，什么红枣啊、枸杞啊，我有一天给你送了一罐辣椒酱，你看都不看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哈哈哈哈哈哈——”

宋怀顾真的不想跟这个人待在一块了，他翻身跨回去，甩了袖子就要走，又被温定兰连忙扯回来。

“你再笑，你再笑我就把你丢下去！”宋怀顾简直不敢想象，亏得温棠化形的时候自己已经能照顾人了，要不就温棠这个小身子骨，落在温定兰手里得磋磨成什么样还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