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魔尊的心头药(147)
中年男子并没接过来这杯茶水, 而是紧皱着眉头,丢了一小吊铜钱在有些许裂痕的小桌上, 力度之大仿佛要震碎桌子那般。
钱不多,但是还是可以勉强撑起一段日子。
“谢谢……谢谢夫君……”阿娘垂下头,低声下气道,诚惶诚恐的模样如同锋利的刀刃般刺入穆子桑的心脉,缓缓将他凌迟。
男子眉头蹙得越发紧,甚至都没有应答,嫌弃般地“啧”了一声,便头也不回的踏出了房门。自始至终,都没有正脸施舍过阿娘任何一个眼神。
穆子桑攥紧了拳,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几乎要掐出血痕,可良久,他只能不忍地别过头了头。
他不愿看阿娘为了撑起这个家,只能低声下气地求着那个男人的施舍。可他却没有办法,
阿娘是自小被卖到花月楼的,如同寻常歌姬一般,由老鸨掌控着卖身契,可那赎身需要的银钱数目,却大得惊人。
自他懂事以来,马夫、学徒、跑堂小厮,无论是什么营生。只要能够得到一点银钱,他便不要命般的连日连夜作工,只为能够多得一些钱,这样就能早日替阿娘赎身,让阿娘过上寻常人的日子。
可是每每他将赚来的银钱交给老鸨,她只是不耐的摇着头,说不够,还不够。
摆在这个幼小孩童面前的赎身契,更像是一个无底洞般倾吞着他辛苦赚来的银钱,与生命。
只要阿娘一日在花月楼中,便一日要像那老鸨奉上所谓的收容费——阿娘因为生下他后,姿容衰败,已经做不成歌姬了,只能在后院打杂,干一些粗活重活,可就算那样,老鸨还是不愿意放过她,仿佛要将她彻底榨干后,才肯罢休。
若是阿娘长久不向老鸨上缴自己所得,他们母子二人的住所,便会被赶到更为落魄的地方,阿娘身体本就病弱,决计受不了那些的。
这个时代是吃人的,或是说,自古以来的每一个时代都是吃人的,尤其是女人。
盛世以美人做点缀,乱世便迁之一切罪名于女子之上,女子如同玩物般被禁于深宅幽宫,整日灌之三从四德,而男子却能够为所欲为,目空一切,浪形于各种风月之地。
一旦钱财不够家中补贴,便理所当然地将自己的女儿,甚至妻子一同也卖入那些风月之地,还要对外扬言是她们不知羞耻,水性杨花。
他的祖父,便是那样的男人。
而他的阿爹,也没比那好上多少,却自诩自身良善。在阿娘姿色最为妍丽之时,他的阿爹声称对她一见倾心,甚至许诺为她赎身,将她明媒正娶。
阿娘自以为遇见良人,却没料到,与穆谨共度一夜后,他便对赎身一事再也绝口不提。
后来才知晓,原来他早有妻室,只是来此寻欢。
穆子桑闭上了眼,不愿再回忆下去。他叹了口气,走出了房门。
门外的世界醉汉大喊大叫的喊声,亦或者是走过为贩卖儿女而来的,将要分崩离析的家庭;又或者是为揽客而浓妆艳抹的女子们...人生百态尽在一条长长的街道中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
“子桑哥哥……”燕月扯了扯他的衣角。穆子桑禁皱的眉头松下几分。
再愤怒也不能把怒火迁于孩童上,刚何况燕月才六岁,比自己小了十岁……穆子桑在心底对自己说道。他放柔了声音,“怎么啦,阿月?”
燕月长了一副尤为清秀的脸,明眸皓齿,眉眼间尽是纯情,在这片满是烟火气的街上,像极了自尘埃里悄然生长的鲜花。
燕月犹豫了会儿,终于抬起头来,“唔……哥、哥哥是不是不开心……呀?是那个、那个人来了吗?”
女孩虽小,可却能一眼窥见他的心事,穆子不禁桑愣了愣神。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每次他来的时候,子桑哥哥的脸色都不会太开心……”燕月奶声奶气的低声说道,接着轻轻地晃了晃他的衣角,“我,我不想哥哥不开心...”
穆子桑垂下眼帘,如同墨玉般的瞳中涌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摸了摸燕月的头,却没有立刻应答,女孩清澈的眼中尽是不解。
良久,穆子桑深吸了一口气,才强行压下先前心下翻涌的情绪,对着女孩扯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没事的,子桑哥哥没事。”他浅笑道,手心抚摸着燕月柔软的发丝,“我只是刚好不大舒服而已,不要害怕。”
“嗯...那哥哥要快好起来,不可以成天愁眉苦脸哦!”毕竟还是个孩子,燕月没能觉察出那笑意中的苦涩,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像个小大人般嘱咐道。
“好....”穆子桑轻轻应下,话锋一转,“昨天捉迷藏的游戏,还想继续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