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魔尊的心头药(102)
“你不想去找我爹爹的话,可以在这里等等我吗?”女童却并没有放弃,她反而自来熟般跑到了他的眼前,然后拦住了他的去路,语气带着几分焦急,像是生怕一个没看住,他就跑了。
莫白铭比女童高上许多,她此刻正挡在他的视野正前,让他不得不垂眸看她。
女童着一身藕粉色的绣裙,盘了个古灵精怪的双髻,此时正抬着眸,纤长的睫羽扑闪着,就那样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浓墨一般的眼瞳中亮晶晶的,却带着一层朦胧的水雾。她似乎很担心他。
从那些生来便尊崇的人手中施舍而来的一点可怜的怜悯,他其实并不稀罕,但莫名的,在看见女童眼中干净到近乎纯粹的同情时,他的心跳却微微一滞。
鬼使神差地,他停住了脚步,依她所言般在原地静静等待着,他看着女童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在视野中缩成一个小小的黑点,他才将目光从很远的地方收回来。
女童回来的时候,给他带了许多伤药,即便他一直重复着他并无什么大碍,她还是执意要将那些东西都交到他手上,看着他将伤药都带走后,她才放下心来。
她告诉他她叫做桑梓,她的话音顿了顿,笑意如花地望着他,弯了弯唇,又说,他们还会再见的。
那时他只当她那些不过是玩笑话,谢过了她的伤药便离开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桑梓。
桑梓和这充斥着腐臭味的皇宫不同,她是鲜活的,纯粹的,像是自淤泥间悄然绽放的池荷。从初见之时他便那样认为。
自那之后,他便时常会见到桑梓,不知她如何说服了宰相,整日整日地都有着各种理由混进宫来,他们见面变得越来越频繁,几乎是日日相见,每每相见之时,她总是会给他带来各种各样的东西。
有时是吃食,有时是伤药,甚至是经书、木简、与长剑。这些原本都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物什,他习惯了如同幽灵一般蜗居与流窜在这深宫中,就连求学,都要谨小慎微,以防被人发觉,从未奢望过自己会真正地拥有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现下,那些于他而言遥不可及的东西却由桑梓轻轻地交到了他的手上,并且真真切切地归于了他。
他很高兴,不知是因为有了这些物什后,他的学艺将更进一步,日后或许能够带着阿母脱离此般苦楚,又或是因为此刻他的眼底倒映着女童面上如月辉般皎洁的笑意。
“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姓字呢。”看着他将那些物什如同珍宝一般好好收起后,女童忽然道,她与他一同坐在房檐上,轻轻晃着腿,柔纱一般的月光笼罩在她的身上,她湿漉漉的眼睛就那样望着他,带着几分委屈。
他之前的确回避告诉她自己的姓字,即便他的身份在这宫中并不是秘密,但他仍是不愿告知于任何人,他的父王厌恶他身上低贱的血脉,而他厌恶这沾染着皇城充满权力的腥气的姓字。
可这一回,看见女童眸中隐隐的失落时,他的喉结动了动,终是说出了口。
“莫白铭。我叫莫白铭。”
他的声音轻轻的,甚至带着点自己都没有觉察的温柔,不像自己平日里淡漠的模样。
“那我就叫你铭哥哥好啦!”女童雀跃地说,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像是因为终于知道了他的姓字而感到亲近,她揪住了他的衣袖,坐的离他又近了些。
后来的日子竟比他预想的要轻易,但多数也是因为有她,每每她入宫之时,她总是粘在他的身后,自然也为他避免了诸多麻烦,他不再遭受昔日折磨他一切的嘲笑与欺辱。
她甚至还将他引荐给了桑芜岑,或是因为自家女儿的执着心意,桑芜岑也开始扶持他,向他的父皇进了谏,他这些年所修习的一切,终是有了用武之地,纵然他的父皇再厌恶他,看在宰相的面子上,终是给了他一个皇子的身份。
他与阿母终于能够堂堂正正地生活在宫中,而非如耗虫般,整日躲藏。
再后来,他的父皇因病而逝,他的皇兄登上了皇位,他也由少年长成了青年,新帝仁善,从未刁难于他,又或是明白他只是个空有名号的皇子,手中无实权,掀不起风浪,何况,他自己亦是对争权无意。
从一开始他想要的便是带着他的阿母脱离先前那般困苦的日子,他已经做到了,便不敢再过奢求。
这些年桑梓依然一直与他相伴,昔日那个娇小的女童早已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她总是跟在他的身后,无论他去何处,从一开始的“铭哥哥”到后来的“阿铭”他能够清楚地觉察出少女每每看向他时眼底亮晶晶的倾慕,与脸颊处的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