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腔(54)
“弥弥,我可以给你,我能拿出来的最大的诚意。”
因为不知道界限在哪里,气球被吹大后,每添一口气,易爆的风险都会高一分。
越想越烦。
此时此刻,她不太清醒的脑子,反感再添负荷,钟弥也不愿去细想这个“最大的诚意”是什么。
这个由黄昏睡入的夜晚,太像玻璃杯里晃动的一道酒液,流光溢彩,晕晕眩眩,及时行乐教人微醺时不要思考。
太浪费。
人嘛,该醉的时候醉一醉,没什么大不了的。
钟弥没说话,成全了几分钟前自己的心底渴望,将自己当一块错位的拼图,嵌入沈弗峥怀里。
她双臂环过他肩膀,侧脸一半贴他稍硬的衬衣领,领一半贴着他脖颈皮肤,交换私密至极的体温,也闻到比想象中更深刻温暖的荷尔蒙气息,浅淡烟味混着清冷木香。
之前在州市酒店露台“狐假虎威”被他揽进怀里那次,钟弥闻过,但人是情绪动物,此一时彼一时,心境不一样了,就什么都不一样了。
钟弥闭上眼睛,放空思绪,完完全全享受这如愿一刻。
她非常喜欢这样的自己,肯放下瞻前顾后,想做什么就去做。
此刻沈弗峥的想法或许也与她一致。
——喜欢这样的钟弥。
手臂环过她后背,她比他所以为的还要单薄一些,像只收拢尖刺又露出软软肚皮的小刺猬,此刻安安静静,又鲜活有温度。
感受到她小幅度的蹭动,下颌耳根被她头发蹭得有些痒,沈弗峥在她后颈抚拍了两下。
“很累?”
钟弥睁开眼,嗯了一声,拖着疲音说:“但你不要问我为什么。”
他天真发言:“为什么呢?”
没想到这种八风不动的人,故意使坏居然有一股少年气的顽劣。
钟弥直起腰,不禁笑着在他肩上捶了一拳:“你这个人真的很没意思唉!”
沈弗峥手掌扣在她那只打人的小拳头上,轻轻掀一下嘴角:“原来我没意思你才肯笑。”
钟弥闻声一怔,忽然脑子回顾,好像从今天那顿中饭开始,她就把忧心忡忡摆在脸上。
他不可能没瞧见。
可他一句不提,现在还变着法儿来哄她。
她脸上那点笑弧收起来,那种愁云散开的开心却像印进了心里一样,手还搭在他肩上,钟弥喊他一声。
“沈弗峥。”
“嗯?”
她抿抿嘴说:“没什么,突然想喊你。我饿了。”
他先起身,继而拉她从沙发上起来:“带你去吃饭,你要先洗下脸吗?”
听到后一句,钟弥立马警铃大作捧住自己两侧脸颊,偶像包袱颇重:“我现在看着很乱吗?”
她已经开始摸眼皮,担心自己是不是睡肿眼睛。
沈弗峥招手,要她靠近来帮她看。
两步迈到他跟前,钟弥才反应过来,并不需要他这份体贴,只会叫自己尴尬。
沈弗峥并没有体贴,低首凑近看。
过近的距离,叫心跳体会到无形压迫,钟弥梗着修长脖颈,口舌一阵阵发干:“你近视吗?要凑这么近看?”
他又被她直率的话逗笑,没忍住捧着她的脸揉了揉,钟弥佯装不乐意地扭着说:“干嘛呀,过分了吧。”
“我们弥弥是真的可爱。”
那种高兴几乎从眉眼神情里溢出来,钟弥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沈弗峥,就像天上的月映到水里,虽仍是虚的,但忽然离她很近了。
虽然捞不着,但好像可以伸手去碰一碰了。
他的高兴由她而生。
这月为她而来。
钟弥说:“真的吗?很少有人夸我可爱。”
“很少?”
沈弗峥半是疑惑,钟弥的眉梢却悄然舒展开,明媚无畏,有慧黠的灵气。
“对啊,很少,因为我太漂亮了。”
能在她身上落地生根的溢美之词太多太多,泛泛而守中的可爱形容,排不上号。
“嗯。”沈弗峥看着她,颔首认同,“是太漂亮了。”
-
坐电梯上行,直达酒店顶楼的餐厅。
高层临窗位置,市中心的夜景如霾蓝调里撒一把星火,霓虹烧金粉,灯海勾车河。
浮华处,连灯光都显得争奇斗艳。
九十月正是吃蟹的好时候,季节菜单随手一翻,两页都是肉肥膏黄的螃蟹,一道清蒸,一道避风塘。
“没有海鲜过敏吧?”
钟弥摇摇头。
吃螃蟹适合配清爽的白葡萄酒,点酒的时候,沈弗峥叫人把下午存在这儿那瓶酒拿出来。
通常白葡萄酒不需要醒,稍稍冰镇即可饮用。
服务生很快将冰桶和酒送过来。
那瓶子钟弥还隐隐有印象
心弦一鸣,钟弥脑海自动浮现彭东新从女经理手里接过一瓶酒,放桌上献殷勤的样子。当时远远看,也听不到声音,她不能确定是给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