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腔(113)
沈弗峥更不能认同了:“想不起来就不照顾自己了?已经胃不好了,还不多注意,等你回京市,我叫人安排一个营养师给你,好好吃饭。”
听到营养师,钟弥瞬间头大了一倍,她都忽略前面话的信息,沈弗峥怎么知道她胃不好的,她胃有毛病不是吃饭造成的,是喝酒胃出血留下的小毛病,她后来多注意已经差不多好了,甚至章女士都不知道她胃不好的事。
这会儿她没深想,只一心扑在营养师这个高级词上,想着自己年后去上班教小朋友跳舞一个月才能拿多少钱,估计连人家营养师薪水的零头都没有。
“可是——”
钟弥刚出声,就被沈弗峥打断。
“不是在和你商量。你不会照顾自己,就让会照顾的人来。”
钟弥“哦”了一声,心里却有很多话在嘀咕。
她也不算不会照顾自己吧,只是他们对“照顾好自己”的定义不太一样而已,这个世界上多得是糊弄一日三餐的人。
可能沈先生不在其列罢了。
钟弥直起腰说:“那我也能不跟你商量,就命令你好好照顾自己吗?”
“说说看。”
沈弗峥眼睛蹙起笑意,无声表示着,非常喜欢她这种永远不会甘心将自己放于被动位置的性格。
无关强势,只是这种小小的思索反击,具有生命力,是再金贵的笼子都无法困住的鲜活。
话是脱口而出的,他问了,钟弥也认真地答:“你可以不抽烟吗?我爸爸是肺病去世的,他从小待在戏班里,后台抽烟的人多,有时候唱夜戏,他就得靠抽烟吊着精神等上台,后来我妈妈让他戒,但也来不及了……”
难过是从已然克制的话里一点点洇出来的,沈弗峥看着她定定望向自己,说:“我希望你健康。”停了两秒又说,“可以陪我久一点,很久很久。”
两句话,健康和长久,好像是一个意思,又好像不是。
小包厢里一时寂静,木楼结构的菜馆隔音差,更能听见外头热火朝天的推杯换盏。
沈弗峥将视线转向窗外,那是一处喜宴酒楼,电子屏的红字还在动,钟弥吃饭的时候好几次看过去,眼神落得远远的,又像玻璃一样透着情绪。
他没说话,把手心伸过去。
无声地,等着钟弥伸手来搭。
刚一将手掌懵懂放上去,便被他握住,钟弥有点无措,低声问:“很难吗?”
是什么很难,戒烟求健康?还是陪她很久?
沈弗峥捏了捏她的手,看了眼半冷的餐面,干脆起身过来,相握的手一提,将没反应过来的钟弥抱住,他面朝着窗外黑暗夜色灯火,将光明的那面留给她,倏然,轻轻喊她:“弥弥。”
“嗯?”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能陪你很久很久呢?”
他声音更低了,低得诚恳,低得温柔,似眼前纸面灯笼里的暖光。
她忽然觉得,自己或许没那么大的本事,无法成为沈弗峥世界里的一盏灯,没办法替他照亮前路,但是他想握她的手,那么她愿意陪他走这一程。
从年前到此刻,不说脱胎换骨,起码她想清楚了很多事,也做好了一些选择。
爱或许不该是卑微地自甘渺小,但也不该轻易地放弃毫末。
吃完晚饭,从店里出来,想着从这里到陵阳山车程不远,钟弥提议去逛庙街。
元宵是大节庆,会组织不少活动,比往常都热闹。
因为之前当导游带他去过,钟弥此时说:“旅游和约会感觉不一样。”
故地重游,今非昔比。
路过石拱桥,钟弥看见有人打着金鱼灯从自己旁边笑闹错身,往下走了两步,远远看见玲珑十二扇的招牌,店门口依然游人如织,忽的,她就想到半年前的场景。
他附在墨影灯辉旁,拿着自己赠字的扇子,转头看过来。
那时的钟弥还不知。
往后多少罗愁绮恨,从这展扇一刹间,便有了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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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真是情绪器官,心情差时几根菜叶就能填饱,心情一好,从街头到街尾感兴趣的小吃都要买来尝尝。
沈弗峥在旁边付钱,调侃她:“原来是要留着肚子吃这些东西。”
听声音,沈先生对垃圾食品意见不小。
钟弥撕一块棉花糖,去堵他长辈似的声音,烂漫眨眼:“不甜吗?”
他不喜欢吃甜食,此刻却甘心咽下肚,点头首肯。
她那双眼,肯露笑,就是最甜的了。
白至透明的糖丝,既细又软,在他唇边有一缕残留,钟弥想着,这多有损沈先生英姿,便往旁边石阶上一站,趁软帘遮挡,四下无人,便踮脚往他嘴角亲了一下。
沈先生很淡定,起码表面看起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