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凛冬去见你(112)
一字落音,江榆舟没有逗留,转身走出了甬道。
随即,蓝微也转过了身,谁也没再看谁,相背而行,越走越远。
*
江榆舟从上车以后就没有说过话,坐在副驾驶上,仰靠进椅背,手臂压着额头,半遮着眼。
沈芸舒心里奇怪,这下车之前还好好的,回来怎么就变了个样,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过道,看不到发生了什么,要是吵架也不可能一点响动都听不到,这深夜时分,就算老远的狗叫声都能听到。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多虑了,他只是纯粹工作累了罢。
沈芸舒爱清静,江榆舟工作忙,全球各地跑,到处出差,彻夜不归是常有的事,沈芸舒跟他住不到一处去,偶尔他回上海休假,长住几天,沈芸舒会给他送饭吃,他那作息也是晨昏颠倒的,一天洗两次澡,早一次晚一次,大中午起床,洗第一个澡然后吃东西,吃完以后不是出门去健身房就是窝在沙发里开不完的会。
沈芸舒暗中观察,时常怀疑他所谓的女朋友是哄她这老母亲开心的,今天见了蓝微,心里的疑惑解了大半,不禁说道:“你跟小微谈了也好多年了吧?”
江榆舟并不做声。
沈芸舒也不隐瞒了,“你那会儿早恋的那姑娘,是她吧?”
少顷,他才淡淡应了声嗯。
沈芸舒笑道:“算起来你俩恋爱也谈了有十年,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前面似乎连呼吸都停了。
这次是比之前还要停顿得久,江榆舟低低吁了口气,坐直起身来,语气却异常平淡:“我得和她商量一下。”
他心里分明清楚,原本可以趁此机会向母亲坦诚一切,但他没有这么做。
江榆舟的酒气一晚上也散得差不多了,让司机回去休息后,他驱车将沈芸舒送回老屋,再开车回了酒店,洗完澡已近凌晨,本打算处理完公务再睡觉,脑子却始终静不下来。
那些字,中文的,洋文的,全看不进眼睛里,全都是灯影下和她接吻的画面,挥之不去。
江榆舟索性将电脑扔去旁边,走进卧室关上灯躺下,可黑暗里,她还是不放他,画面飘来飘去不说,欲望像潮水汹涌,在黑暗里一次又一次强烈地袭来。
他的自制能力向来是一流的,独身一人,身边从未有过女人,就连助理也是男的,商场如战场,身在这个圈层戒情戒欲是第一要义,在他这个位置周边小人、敌人都不少,总会有不怀好意的人使些美人计下套,该防的不该防的都要防。
圈里的人都看好他,脑袋冷静,情绪稳定,不贪财不好色,戒律清规,眼里只有事业利益和行业规则,雷霆手段从不因心软丧失原则底线,收拢人心惯有一套,这样的人很难不成功,走到行业最顶端,望尘莫及,都是毋需质疑的。
只有江榆舟自己清楚,他并非时刻清醒,而仅有的几次不清醒也都折在年少的那段情上,直至今日也未能走的出来,甚至还愿意为她继续肝脑涂地,杀身成仁。
他很少自己解决需求,因为大部分时候都能自控,只要把他扔进工作中就一切解决了,而这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这已经是他第四次忍耐不住了。
他总说她没有变,可细细想来,孟响也许说的对,她是变了的,这个变化是细微之处的,在于对他的态度上,她的脾气……想到这里,靠着浴室墙壁,江榆舟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弧度,她的脾气一贯是不好的,但是他从来都没觉得那有什么问题,她从小养尊处优,是被宠上云端的公主,不像他自小便体会到了什么叫人间疾苦、世态炎凉,她的身份摆在那里,长得又漂亮,那样的小姑娘合该受万千宠爱,张牙舞爪理直气壮不受拘束,他只觉得可爱,觉得那是她的小性子,是天真无邪的表现。
他看她总有一种包容,也喜欢她和他闹一闹。
以前她的闹都带着撒娇,那是女孩子的可爱。但现在……江榆舟闭上眼。
仿佛看到了玫瑰在游动的浮光里盛放。那被他回忆了无数次的画面,像是一张褶皱的纸页,被反复糅撮,有斯.列的危险。
她的调皮他也只放任着,宁可自己去承受那些,包括那晚也是,很多时候他都愿意这么宠着她,耍些小性子也无妨,可今天不同,江榆舟意识得到,他们都不是十年前的状态。
她的挑衅惹得他大为光火。
尤记得,那双无辜清澈的鹿眼亮得出奇,懵懂看着他,像鲜艳玫瑰。
……
半晌,她轻叹气,“阿舟,我太笨了,学不会诶。”
江榆舟闭上眼睛,仰头靠在冰凉的瓷砖上。
好半会儿才起身。
原来上瘾是这样的感觉,越控制越反弹,他恨一切会上瘾的事物,殚精竭虑的避开一切能让他上瘾的事物,却还是败给了她,甘之如饴地吸吮她喂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