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常有耐心,发现不是后不见半点不耐烦,又带着余思归去下一家认人。此人耐心之足,甚至令归归对他生出一点敬佩来——涵养的确非同凡响,似乎从来没见过同桌对任何人发过脾气,相比之下自己就像个一点就炸的炮仗……
雨落如织,天地间一片茫白,126路公交穿过绵绵春雨。
盛淅带着余思归走上摇摇欲坠的铁楼梯,红砖瓦特有气味在雨天格外浓烈。
二楼的桌游室门开了一线,一股刺鼻烟臭味扑面而来,更传来耳熟声音大声谈笑——
“你往右一点……”那人说,“他妈的你还能不能行了?就一个弹子你都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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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思归僵住了。
那一瞬间她肚子都有点痛,仿佛疼痛的记忆再次复苏,女孩子抗拒至极,无意识地往后躲了躲。
绵绵雨幕中,盛淅站在最高一层台阶上,平和地望了她一眼。
“这儿?”
他掏出手机,问话的语气相当平静。
余思归眼眶又泛了红,小心地点了点头。没有人被那样打过后不会害怕,哪怕是大魔王也不会例外。
“拍……”余思归鼻尖泛酸,“我们拍了照就走。”
盛淅指头抿过屏幕,神情带着一点很淡的温柔情谊:
“好。”
然后同桌温温和和地对她说:“你上来指认一下。”
余思归被抵着小腹碾压内脏的痛楚和被撞墙的痛一并袭来,浑身幻痛,听了那句话她第一个念头是拔腿就逃。
——但是逃了就无法报仇。于是余思归死死忍着,恐惧的泪咕噜咕噜往外滚,但是复仇的决心逼着她一步步迈了上去,站在了盛淅身边。
盛淅握着门把手,轻轻推开了门。
吱呀一声,烟味滚滚涌出。
天还没黑,这家桌球室还没迎来客高峰,里头只有三三两两个熟面孔,一并朝门口看了过来。
归归只看了一眼,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
——你最好是要保护我。
“哪几个?”
盛淅在一旁淡淡地问。
余思归哭得抽抽嗒嗒,但是指认起犯人来毫不含糊,她一个个地指,连只见了个后脑勺的人都没放过。
我这里有权限狗,余思归含泪想,我同桌是有背景的!虽然是什么背景我不清楚……但就是有。
你们迟早要去少管所吃粑粑,就算没有名头也给你们套上罪名,非常恐怖朋友们!毕竟那是一级警……到底是什么我怎么总想不起来,反正我同桌虽然看起来文里文气,其实很厉害的!
“一、二、三、四……”
很厉害很有背景的同桌平淡地数过去,“——五。”
然后盛淅转过头问她:“这五个人是吗?”
他问得轻描淡写,里头却已经炸了。
为首的那个混混见到了余思归的头发毛,已经丢了台球杆,朝门口张望了,余思归往盛淅身后缩了缩,含泪心想不是让你低调点吗,一会儿我怎么斡旋……盛淅你赶紧拍照啊!拍啊啊啊!
“对,”归归拼命拽他,“对,就是他们,你拍——”
……你拍呀。
盛淅却将握着的手机推给了思归。
“拿着。”他冷淡道。
余思归一怔,心想你不拍照了吗——
下一秒,盛淅朝桌游厅里走去。
同桌呼吸沉稳得可怕,走向为首的混混,五个人簇拥的台球桌上灯光昏暗,他走到跟前,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他抡起拳头,对着为首者的脸就是稳准狠的一拳!
其实在某些突发的危急时刻,普通人确实很难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比如仓促带翻在桌上的水杯,比如一脚踩空的楼梯。
又比如盛淅这突如其来的一拳。
桌椅爆发出一声巨响,那男的惨叫一声被揍倒在地,但是尚未出口的惨叫几乎立刻就被压回了喉咙。
因为盛淅的第二拳如影随形,快逾闪电,以寸劲狠砸在他颧骨上。
余思归头发丝都竖起来了。
归归没见过打架,但光看架势就知道这是狠到了极致的行为——那是把人往死里打!
下一秒周围那四个人终于从被突袭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不由破口大骂,抄着桌球杆一拥而上,盛淅全然不像个从没和人起过纠纷的,打架策略都极度明确——能废一个是一个。
盛淅闪了桌球杆,随手抓了就近的那人衣领,将他往台球桌上一夯,扯住他染的乱七八糟的短发,一抬膝撞在了对方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