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归呆愣地与盛淅四目相对。
“上周团队就跟我说装修完了。”
他看着思归的眼睛,眼黑而静,声音很轻:
“你和我一起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已经装修好了?
归老师吃了一惊, 看着盛少爷的目光,他旁若无人地趴到桌上,小情侣在桌上大眼瞪小眼。
“不去看我就弄死你。”他温和地说。
归归:“……”
你脾气怎么这么奇怪……思归含泪想, 为什么动不动就要威胁我两句, 点了点头, 说:“我下周六应该可以。”
少爷眉毛稍稍一扬,归归明白他在问什么:“作业我还是自己做。”
盛淅问:“写得完?”
“写不完也不能给别人。”思归闷闷地说。
大少爷不置可否, 轻蔑地哼了一声, 意思是不识好歹。
余思归知道自己在和自己较劲, 她想证明盛淅能做到的自己也能做到。
选择更重要的事物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思归想。
哪怕被舍弃的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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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能舍弃什么?」
思归不知道。
但她无论如何都不想输。
余思归开始更长久地泡在自习室里,泡的时间甚至比盛淅还要长;她试图攀上一个山峰,只是那山峰布满风雪。
人生似乎总是这样, 思归想。
向上的路, 朝圣的路,从不是坦途,它永远在山峰之间隐匿自己的面孔。思归从小习惯了向上攀爬,却从未遇到过这么险峻的山岭。
「人已经看见了自己的极限, 该怎么办呢?」
余思归没有答案,却感到极重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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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压力, 在十一月下旬的研讨课上,被具象化成了一个数字:她的分数。
思归看着那期作业上明晃晃的69分,猝然抬起头, 对上一旁成泯的目光。
冬日,窗外梧桐落尽了。
教室背阴, 却在十一月有了点儿光线。
成泯老师正颜厉色,带着极重的谴责之意, 两指在思归的思路本上点了点:“自己看看自己的阻滞参数都算了个什么。”
余思归愣了一下,低头去看。她脑子发木,加上又是自己做的题,看见自己列的微分式子,四平八稳,并没看出什么不对。
成泯立刻发现她没看明白,指向她式子的第一行,严厉道:”你的库伦散射呢?我让你做的这是个什么步骤,用不用考虑库伦散射?!”
思归那下才反应过来,注入离子的步骤中必然要考虑库伦反射带来的阻滞,这一点甚至是高中生就应该考虑到的。
思归那下苍白得说不出话,成泯极为不满,在她本子上拍了两下,又对学生说:
“别犯这种低级错误。”
成泯批评人并不说重话,但被他批这件事本身就足以让人胆颤心惊。
成老师是个会把「不满」完整地展现,更不给任何人留情面的人,他心情好时温文儒雅、极好说话,但他一发脾气,哪怕重话一句不说,也没人敢在他人跟前喘气。
“我知道我上节课讲的难。”成泯转向全班,冷淡道:
“但再怎么难也没难到这程度,不打算带脑子上课就滚出去——这班上二十九个人,怎么一个能入眼的都没有。”
班上一个敢吱声的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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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归看着自己作业上被打出的69分,发了一整节课的呆。
成泯并不是个会因私下一起吃过饭,或是他欣赏这个人,就会对她留情面的人。
相反,正是成泯的欣赏,令他格外不能容忍余思归所犯的错误。
——也对她更为严厉。
那分数其实不算特别差,哪怕已经这么低了,也在班里算个中上游。
这次作业全班分数都奇低无比,纯粹是成泯认为他们整个班都烂,没给任何一个学生留脸。
余思归整节课浑浑噩噩,胃仿佛被一只手攥紧,又往里一根根地扎小金针。姜骞见她糊里糊涂地走神,用手肘捣了归归几下,低声道:
“听课。”
“……”
姜骞小声说:“知道你难受,但现在不听他讲课,下节课他会更疯批。”
思归想到都这样了还得听讲,脸色煞白,拔开中性笔笔帽,在笔记本上写“退火时对杂质的激活”,突然很想哭。
“……难受。”思归木愣愣地说。
姜骞压低了声音:“我知道。谁上他的课不难受?我到现在都没搞明白为什么他的研讨课是必修——集电学院大三才开始接触的应用内容,又那么费时间,我发疯的时候都想大二直接分流去人工智能,把自己关在ICU里敲一辈子代码,再不碰实体工业半下。但偏偏非学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