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或许必须放弃些什么,归归难过地想。
印度教的典籍《迦陀·奥义书》中说:刀锋锋利,越之不易。
智者有云,得渡人稀。
我早就做出选择了。思归想。
为这个选择舍弃大学生活的快乐,是理所应当的。
——但心里却又控制不住地难过。
那感觉很乱,还混杂着对自己的无能的愤怒:余思归不明白自己的能力为什么总是差这么点儿,总差这么点儿——她拼尽全力地想更进一步,却能清晰的看见自己的极限所在。
我是有极限的,归归想。
「我也不过是个常人而已。」
没有天才的头脑。面对难题会做不出来,会钻牛角尖,会有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的概念。会有转不过圜的思维。
需要睡觉,需要吃饭,情绪上头时什么都做不了。
在一次习题课后,助教讲透了道题。
余思归做那道题时在和自己较劲,她觉得盛淅去年能独立完成大一学习,她也可以,于是坐在盛少爷对面,和那道题死磕一整天,最后结果做出一个无限复杂的函数——结果助教一讲,余思归发现自己从建立方程的那步就错了。
思路错在第一步,满盘皆输。
习题课结束后思归和姜骞留在教室里,姜骞也错了一长串,沉默着整理自己的笔袋。
而思归看着自己的作业本,吧嗒落下泪来。
“……”
——我是有极限的。
我一直知道,高三的时候就知道。但不该这么血淋淋。
姜骞看见那滴思归的泪水。
眼泪在纸上晕开,紧接着第二滴。
姜骞不忍地说:“别哭了。”
归归忙擦了擦泪,她穿着毛衣和羽绒服,沐浴在冬日阳光里。
“人看见自己的极限的时候怎么办呢?”思归带着哭腔问。
姜骞看着自己也画了一堆叉的作业本,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件事有多么心态炸裂,想了许久,道:“不知道。”
思归看着自己错了一堆题的作业本,开始生气,气得眼泪往外滚,一边擦一边又被气得发疯:“有时候都觉得自己笨得不配上学。明明已经付出那么多了,但就是不行——但你说不配吗,大家又都和我一样。你看见那个谁被打了54分没有?他们是要逼疯我才罢休吗?”
姜骞怅然感慨:“我上次被打54分还是初中体育课的仰卧起坐。”
两名尖子生四目相对,余思归又生气又难过,哭得脸都红了,也并不躲着姜骞,眼泪大大方方地往外滚。
姜骞:“……”
归归希望姜骞能说句什么——姜骞直觉比他人敏锐,加上金牌报送的先天光环,姜骞哪怕一句积极向上的空话,都能给她安慰。
然后室友开了口:
“我要是男的,我非得一天弄哭你一次。”姜骞说。
余思归:“……”
姜骞凑近看她掉眼泪:“你男朋友喜欢看你发脾气吧?他是不是没事就喜欢欺负你玩?你在他面前哭过没有?他抗拒不了这个。”
龟龟一瞬间怒气终于压没了悲伤:“滚啊!!!!”
“怎么这么喜欢看你发脾气呢,”姜骞快乐道,“真好看。”
姜骞端详她:“我说你。”
思归眼泪还没干,又生气,却又被夸漂亮,泪眼朦胧地看着室友,似乎想笑,但真笑不出来。
“……他去年第一。”归归带着哭腔说。
姜骞:“……”
那句话成为了压垮姜骞的最后一根稻草,姜骞当场崩溃失去人性:“系里怎么会有人能拿第一?演的吧?这个系就应该遭天谴沉入地心,拿第一根本就不可能,不可能——他妈的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余思归也觉得崩溃,她看着姜骞,从对方眼里看见和自己一样的溃毁。
「明明已经牺牲了那么多。」
可是看见的,唯有极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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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mit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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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中旬,思归周五中午下课去食堂吃饭,又见到了成泯。
老师仍坐在窗边的那个位置,外面刮着大风,吹落枯叶。
思归想起自己还有几个问题没想明白,组织了下措辞,说了声老师好,又坐到了他对面。
成泯没有半点惊讶之色,亲切地欢迎了她,师生二人讨论了点问题,困扰了思归近一周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答。
归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本来上周就想问的,老师您跑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