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淅憋着笑,回答:“不好考,我们龟龟辛苦了。”
余思归眯起眼睛:“还有呢?”
“……”
盛淅眉眼带笑地看着她, 认真地讲:“我们龟龟真的好厉害哦。”
余思归平生最喜欢被夸。
于是龟龟很开心,主动与夸她的少爷贴贴。
贴贴完, 思归在明媚阳光下甜甜地问:“怎么跑上来了呀?”
“上次上来的时候看着挺乱的,”盛淅笑道, “正好秋天也是收拾草木的好时候——我顺带收拾下。”
归归总觉得盛淅是那种不太喜欢假手于人的性格,是个天生控制欲强的完美主义workaholic——但却又觉得这样的他非常帅气。
上世纪初叶就建起的独栋老房子,大多是有露台的。
妈妈在世时露台摆了不少好打理的花花草草,一到周末就上来浇浇水、侍弄一番,但她的女儿则永远都想不起浇花。
妈妈生病后的一年多的时间里,这露台近乎荒废,经过了最后一个毒辣的夏天,山石榴早已枯死了。
桂子飘香,蔚蓝大海中浸着秋色。
归归把手机放在一旁,主动给他搭了把手,将他修的枝叶捡进垃圾堆。
盛淅做事时格外专注,而且比以往随和。其实这人的少爷架子挺薛定谔的,只有他需要的时候才会往外摆——归归有时忍不住想骂他,但两人每次相处,思归都会明白他这样的人在世间很少有。
仿佛永不会为世俗与金钱左右,生于庭阶,譬如芝兰玉树。
“你为什么连修剪枝桠都会?”归归呆呆地问。
一旁盛淅专注地修花儿,过了会儿笑了声,在阳光下揶揄地说:
“你猜?”
-
他说他是小时候和爷爷学的。
他爷爷奶奶一直喜欢侍弄花花草草,归归想起去他家玩的时候,他爷爷奶奶家那漂亮的海边花园,忽然觉得那花园里也有盛少爷的功劳也说不定。
……
“……”
归归呆呆看着车窗外,中秋节路上堵得很,通往墓园的路上拥堵更甚平时。
中秋节下午,天空万里无云。
思归出门前将家里的钥匙留给了盛淅,免得他没法出门,然后她独自出门祭拜。
天气很好,余思归坐在妈妈墓前,夹在以家庭为单位来洒扫的人中,孤零零的,却不显突兀。
思归睫毛被拢在阳光下,不知道妈妈现在在什么地方,过得怎么样。
“如果你现在安顿下来了的话,过得好的话,”归归小声说。
“偶尔入下我的梦。”
可是说完又觉自嘲。
明明妈妈不信鬼神,不信死后世界,思归也不相信死后还会有来生——却会在墓前这样恳求。
“你不该走得这么早。”
思归徒劳地说:“你还有太多没看见的东西。”
而墓前连一丝风都无,树梢不见半丝晃动。
余思归想起她初中时看鲁迅,鲁迅先生在《药》里写夏四奶奶给烈士儿子上坟,见坟头有青白小花,还有只黑鸟,便料定烈士儿子的死是遭了冤的,是枉死的。文中,夏四奶奶看见黑鸟,就要儿子显灵,让乌鸦飞上坟顶给她看,证明他的冤屈,不曾革过命。
先生写,那乌鸦纹丝不动,过了许多功夫,“呀”了一声,箭一般向蓝天飞去。
百余年后的思归没看到乌鸦与小花儿,连风丝儿也无。
天地间无人回应。
唯有喧嚣的一个人间。
……
思归在墓园坐了许久,依依不舍地回了家。
正值仲秋佳节,路况相当糟糕,出租车一进市区思归就觉得不妙——走亲访友的、去海边大广场看市里中秋烟花的,去远处赏月的,将返城的高架桥堵得水泄不通。
她看了一眼手机,少爷半个多小时前就给她发微信,问她大概几点能回来。
“……”
有种很奇怪的被惦记的感觉。
余思归晓得盛淅肯定是把她惦在心头上的,但这种‘几点回家’的消息却十分温暖,对归归而言甚至有点陌生。
妈妈很少这么问,毕竟她回家永远比思归晚。
但是被堵在路上,实在是无计可施……
龟龟叹了口气,给盛淅拍了个周围路况,说:“饿的话别等我,自己先吃哦。就这路况,天王老子来了都没辙。”
少爷那头安静了会儿,真诚地问:“哪儿的停车场啊?你真的出发了吗?”
思归:“……”
归归心想你在这里嘲笑我又能改变什么呢!再有钱也不可能把这些车全部变没,然后给他发了个定位让他死心:此时她距离家还有足足19.1k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