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时语文考试的时候我给她一包纸巾。”思归说。
刘佳宁一愣,问:“为什么?”
“她当时就坐在我后面,”思归轻声道,“我听到她好像写作文的时候……”
……我听到那个叫邹敏的女孩写着作文时,在后面哽咽。思归想。
余思归没再说下去,眼神放在文科红榜上,那张和她们截然不同的榜单。余思归看了下前排的同学的名字,没有一个是打过交道的——她和文科班天然有壁,几乎不认识几个人——然而下一秒,她目光一顿。
是个熟悉的人名。
「沈泽」,年级39。
……那个不学无术的扛把子。
余思归看着预备役法制咖飞速蹿升的小科分数及名次,心中莫名而陌生,手指无意识地按在他的名字上。
“你说长大意味着什么?”思归忽然问。
刘佳宁一愣,不知道余思归从哪里找出这破问题。
余思归瞅着那个陌生却熟悉的名字,朝阳洒落在榜上,那榜似乎是少年人的全部,又似乎不是;她总觉得成长赋予了他们这群人什么事物——但这与其说是‘赋予’,不如说是‘等价交换’。少年必须要以匕首刺出心头的热血,才能换取一个长大成人。
余思归只觉心头发悸得厉害。
像是骨骼将要断裂,又像是一座山岳,将从劈开了骨头的花楸树下耸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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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日薄西山。
“宁仔,我前段时间……”思归说。
教师空空的,没什么人,所有人都去吃饭了;余思归独自收拾着书包,窗外夕阳如血,海面波光万顷。
“……前段时间,在想我和我妈以后会怎样的问题。”余思归把笔袋塞进书包,茫然道。
佳宁桌上摆着她妈送来的不锈钢保温桶,膳魔师的,一轮复习开始后她妈就开始风雨无阻地为她送晚饭,变着花样地给她炖汤;刘佳宁掀开汤盖,自高汤里捞舀出点牛尾来。
这是余思归这辈子没有过的待遇,但似乎是备考版宁仔的常态。
“嗯?”佳宁问。
余思归看着她勺子里的牛尾,轻声道:“他们大学里现在六十岁退休,实际上五十多的时候科研就可以稍微放放……自然科学学部老师们躺平比人文社科的老师早太多,大家四十八九基本就歇下准备回家种地了。”
刘佳宁:“种地?”
“——种地。”余思归点点头,好笑道,“去年一个老教授在山里包了块儿地,说退休了就准备住那,在里面种菜种瓜……我妈听得心驰神往,找上门打听了一通怎么才能在村里包地。”
刘佳宁咋舌:“我爸也有这念头呢,真就小农经济深入人心呗?”
余思归笑了起来:“是啊。”
她说:“所以我就在想……”
刘佳宁:“?”
“等以后。”思归认真地,一字一句道:“——很久以后。”
“等……”
思归深吸了口气,竭力表达:
“等我大学毕业了,可能读完研了,工作稳定了……我还是要和她住得很近。”
刘佳宁没说话。
对十七八的少年们来说,那似乎是个遥远的话题,却其实已近在咫尺。
“我妈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把我看得很次要……”思归呆呆地道,“连个破评审……或者破例会,重要性都要排在我前面,但我晓得我生病的时候她会一直睡在我身边。我发烧的时候睡得浅,她每次起来给我擦身体我都知道。她离了我,是活不下去的。”
刘佳宁笑了起来:“看来你也知道你妈疼你,那我就放心啦。”
“所以我要离她近一点。”余思归小小声说,“那毕竟是我妈。”
佳宁想了想,忽然道:“我比较奇怪的是你妈明明那么漂亮,为什么会一直……?”
她说完比划了一个手势,似乎挺不解。
“有人追她的。”思归说。
刘佳宁:“?”
“——有的。”余思归很轻地说,“光我悄悄发现的就有四五个吧。”
刘佳宁一愣:“发现?”
“对,”余思归笑起来:“——发现。”
女孩子想起来什么似的,笑着望向刘佳宁,促狭道:“我的侦查能力毕竟比较强。”
刘佳宁:“你这脑子能不能用在正道上?”
余思归调皮一笑。
女孩儿说,“但是那些追我妈的人,没有一个出现在我面前过。我妈甚至没费心问过我,能不能接受她在外面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