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归几乎被汹涌的情绪冲垮。
盛少爷察觉到不对,关心地问:“怎么了?”
思归:“……”
“怎么要哭?”少爷有点愣怔,“谁给你受委屈了吗?”
“不是。”
思归立刻否认。
女孩子说话带着一点娇气鼻音,这次坚决没演,含着水的目光穿过夜色,看向面前盛淅。我喜欢你。她想。
这种酸楚、甜蜜的情绪,见到你,简直要满溢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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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溢出来的喜欢,就像水龙头里流出的水。
盛少爷挺贴心地把思归送到了她家门口,俩人家本身也不算很远,盛淅就顺路一送,龟龟也顺路一收,反正喜欢的对象愿意送这个人情,不收的那叫活佛——不是说活佛积德行善,是说活佛断情绝欲。
龟龟不打算当活佛,这辈子没断情绝欲过,自然收得很痛快。
盛淅和她在家门口道别,而后对她很温和地笑了笑,背着包走了。
天已黑透,夜空繁星满天。
俩人在外面确实晃悠了很久。
归老师心中高兴,开门时准备好了给妈妈的和同学在外面快活了一下午的说辞——而且卫冕了年级第一的人在外面快活了这么久又有什么错呢!
这次成绩可谓是遥遥领先!……领先了年级第二0.5分,但0.5分毕竟也是0.5!余思归边想边用钥匙开门。
家里没开灯,满室静寂。
余思归愣了下,接着看见地上两罐喝空的啤酒。
那一瞬间,做女儿的仿佛怕惊扰什么似的,无声地抬起头来。
——余思归看见黑夜里,柳敏独自坐在客厅窗边,醉得脸色苍白。
边喝酒,边掉泪。
第四十三章
这家里一直有陈年的伤, 溃烂在无人交谈的夜里。
柳敏不会说,她的女儿也不敢问。思归只是轻轻脱了鞋,在客厅看了妈妈一会儿, 然后轻轻说:“妈, 我回来了。”
不能开灯。
不开灯, 妈妈的泪水就不必大白于天下。
柳敏的声音带着鼻音,找了张纸擤了鼻涕, 然后道:“好, 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思归远远地说。
妈妈道:“好。”
余思归默契地不问她哭泣的原因, 一下都没开灯, 拎着书包摸黑上了楼,假装这只是一场家长会的余韵。
只能这样去想。
不这样去想就没有办法,
余思归关上门, 听见楼下柳敏起身, 收拾自己的残局,又抽了纸巾,擤了擤鼻涕。
思归拧亮自己的台灯,看见自己在家的书桌, 和书桌上掖着的《北岛诗集》。
这书是多年前刘佳宁送的生日礼物,版本已经很老了, 但越老的版本越接近它本初的颜色。余思归不喜欢北岛的缥缈与虚无,更不喜欢那段时间模仿他生活方式的文青潮流,却被洗脑般记得北岛在散文《波兰来客》中写的那句:「那时我们有梦, 关于文学,关于爱情, 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
「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 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思归怔怔看了会儿,放下书包,自言自语:“我懂个屁。”
然后把自己的手机放在了书桌上,想了想,翻出了和盛淅聊天框,想了很久却也没有和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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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喜欢,而且纯粹到似乎连思考「男女朋友」这四个字都能越了界。
但却无时无刻不想靠近他,想和他黏在一起,想和他说琐碎的小话。
——那,对他来说,我又是什么呢?
余思归心中忽然冒出这样的一个念头。
女孩子看着自己和盛淅已经近三天没说过话的对话框,轻轻闭上眼睛,将眼皮轻柔地贴在了手机屏幕上。
余思归想不透——严格来说是没有看透过盛淅这个人。她在盛淅身上感受到同源感,甚至感受到某种程度上的宿命,但是却不知道盛淅究竟以怎样的方式看待她。
归归在沉思中,忽然听见楼下传来压得非常闷的、克制的干呕,接着听见马桶冲水声。
再然后主卧门在黑夜里轻轻开关,是柳敏终于收拾好了心情回了卧室。
余思归忽然想,妈妈是不是曾经也经历过这样的时刻?
在妈妈年轻的时候,更青春的时候,甚至于说和父亲相遇的时候……
归归对父亲几乎已经不剩半点印象,连长相都想不起来。妈妈偶尔提到他,也只是说他近期境况不甚如意,却从不提他们如何相遇,又是如何离婚。
仿佛那是被妈妈一同埋葬的过去。
——而妈妈今天又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在今晚这样失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