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他不爽的是——大老远就看到了虞沉。
虞沉也看到了他,但只是扫了一样就收回了目光,径直朝杨继兰走去。
虽然上了年纪,虞沉常年保持健身,身形高大而挺拔,肩背很直,气质更有常年身居高位带来的压力,很难不让人不注意到他。
原本正在打扫的几个佣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纷纷朝门口张望。
杨继兰身段窈窕,却有少女没有的韵味,今天穿的是旗袍,更衬得她苗条风韵,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
两个人并肩站着,犹如一对璧人。
周海觉得,自己这会儿就像是首长和首长夫人身边的那个司机,被这全场其他人完全无视了,心里更加憋屈。
尤其是刚刚虞沉目光掠过他时那种自然而然的轻蔑,完全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想上前去拉人,但到底没那个胆子,干脆从侧门出去,来个眼不见为净。
……
“脸怎么回事?”并肩站了会儿,虞沉忽然发问。
杨继兰一开始是一怔,随即便有些难堪起来,她别过头,让自己隐在他的视角盲区里,语气听上去硬邦邦:“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虞沉冷冷一笑,没揭穿她。
年轻时他也许还会刨根究底,现在不会了。
心知肚明的事儿,挑明了也没什么意思。
杨继兰还是觉得无比难堪和窘迫。
料想虽然过去了这么些日子,痕迹淡了,但明眼人凑近了看还是能看出是巴掌印,多少脂粉也盖不住。
大厅里收拾的人也散去了。
渐渐的,四周归于沉寂,像是历经一场喧闹歌舞后的宁静。
彼此的存在感也就更加强烈。
杨继兰仍是侧着身子,半晌无言。阳光从左侧的天窗打入室内,有一束正好将她笼罩,有那么会儿的刺眼。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沉湎在时光长河里的提线木偶,身上是温暖的,心里却无比冰冷,四周的一切都光怪陆离般不真实。
她想起年少时的锦衣玉食、嬉笑怒骂,中年时的落魄潦倒、将就度日,还有此后更加难以思量的后半生。
人生荒唐的就像一场笑话。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了?”虞沉冰冷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
杨继兰分辨了会儿,企图从其中品出几分讥诮,但回味着,却只品到了冷漠。
“我怎么了?”她回以冷笑,并不想在他面前示弱,“我好得很!”
虞沉竟是轻笑了一声,认命地点了点头:“好,还真是好。”
他这样严厉的人,取笑起人来倒也别有一番风致。只是,落在她此刻的耳中却是无比讽刺,面上不觉火辣辣的疼。
她再不想呆了,扭着腰转身就要走。
结果,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出去。
幸亏虞沉眼疾手快扶住她:“多大年纪了还冒冒失失的?”
她狠狠抽回手,低头。
脚上这双据说是高档货的鞋子竟然开了胶,整个脚背裸露在外,可谓滑稽又好笑。
“我让世京送你。”虞沉忍着笑说。
杨继兰嗤笑,欲往前走,他却忽然严厉喝道:“你给我站在这里别动!”
转身就朝门口大步走去。
杨继兰恨得恨不得在他后背戳出两个窟窿来,可到底是乖乖站在原地没动,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可那股愤懑过去,又觉得荒唐而荒诞。
她为什么要怕他?去死吧他!
她愤愤地脱下鞋子提在手里,大步走到门口。
刚过拐角处就看到虞沉负手站在那边,四目相对,她表情怔住。
他挑了挑眉:“我不是让你待在原地别动吗?”
那一刻他眼底的笑意像夏日的微风吹过她心里的湖面,吹皱了一池春水,阳光细碎落在泛着涟漪的水面上,波光粼粼。
……
虞惜今天实在太累了,原本还想等沈述回来的,还给他发了条短信“等你”,结果没过两分钟就躺在床上沉沉睡去了。
沈述回来时,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将沾染了烟味和酒味的外套脱下,顺手挂在了门上,又给客服部打了电话让人来领走,这才刷卡进门。
他一眼就看到了已经躺在床上睡过去的虞惜,不觉一笑,弯腰脱下皮鞋,这才放轻脚步走过去。
虞惜睡得很沉,他在床边站了会儿,没忍心吵醒她,一个人拧着眉心坐到了沙发里。
约莫到了夜半的时候,虞惜才醒来,看到沈述枕着手臂靠在沙发里,心里便有几分愧疚。
她下了地,趿拉着拖鞋走过去,犹豫着要不要推醒他。
沈述却像是和她心有灵犀一般,睁开了眼睛。
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对她笑了笑,把她拉入了怀里:“居然扔下我一个人呼呼大睡。你这个新娘,不称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