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暧昧(5)
在当时,算是明嘉最轰动最好笑的新闻。
但偏偏钟斌能够共情。毕竟十七岁的傅晏是条丧家的野犬,就算是现在,他也能高高在上地评价:当时的傅晏可不就是个可悲的小玩物?
明面上钟斌大气不敢喘,心里也怕得要死,可他还是觉得傅晏只是运气好。
有什么了不起的?
说白了,没有像他一样浸润从小的精英教育,扒了皮,骨子里也就是八年前那副贫民窟出生的落魄野蛮样子。
钟斌半是慌张半是奉承,指甲盖扣着玻璃杯,只得硬生生挤出笑容。
傅晏轻轻笑出了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他垂眼,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微微低头,从剪裁良好的西装里露出半截后颈,翻开银色的机盖,摩挲点火砂轮。
钟斌讪笑,迟疑了只几秒钟,立即半蹲着身子上前,殷勤地用手掌帮他拢了火。
万分小心谨慎的作态。
细小的火苗落寞,在烟草的纸边留下纤薄的火光。
轻微的暖意,浅淡的烟草香味。
傅晏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爬着清晰凹凸的青筋,指腹夹着烟,他饶有兴致地询问:“钟先生,我一直挺好奇的。”他的嘴里吐的是尊称“钟先生”,却是俯视的视角。
傅晏停顿半晌,钟斌的笑容越发谄媚,微欠着身子,耐心:“您说,我一定知无不言。”
傅晏微挑着眉,语气三分审视、七分薄凉,意有所指:“你们这次的工程项目已经被否决,这种已经丢掉的方案,谁给的自信觉得还能有机会重新纳入选择?”
他闲凉的目光有些绵长,又无比清冷,像是一柄开膛剖腹的冷刃。
话说得有些冷淡,甚至刻薄。
钟斌听得冷汗直滴,汗毛竖立,勉强笑着劝说:“傅少,您这说的,回头草也不一定都是不好吃的,我们公司虽然不是国际化做得最好的,但却是厂区规模最齐整全面的,算是国内最稳定的供应商。”钟斌打量着傅晏冷淡的神色,试探着补充,“再说如今您口中的回头草已经做了整改,今不复昔,如何相提并论?”
这话似乎是说对了,傅晏气息中发出一声笑,“今不复昔?”
有些疑惑,有些自嘲,似是意有所指。
钟斌疯狂地想着话术,却见傅晏没再回答,而是闲闲地撑着下颌看向不远处。
钟斌顺着方向看过去,只见着混乱的闹剧中央,那个狼狈的女人自己理了妆发,将湿漉漉的碎发别在耳后。
细弯的眉毛,明亮却脆弱的眼眸,红而艳丽的唇色。
如此有攻击性的美,乍一露出,哪怕是只见过一面的人,也能想起来。
宋洇。
钟斌几乎是一瞬间想起来这个名字,震惊得忘记呼吸。
宋洇这个名字如雷贯耳,在圈子里一度如艳阳高升,后来又陨落无人问津,偏生又和他身边得罪不起的大人物有不得不说的禁忌关系。
可不就是当初那个掠夺傅晏的大小姐吗?
钟斌思绪百转千回。
却见一个有些痞气的醉酒青年,训责般骂着宋洇。好像是周家的小子,因为周家的规模不大,钟斌未曾放在心上过。
周起樾带着鄙夷的目光好似一柄锐剑,满载厌恶地扎向宋洇。
他的声音很大,似乎是故意说给所有人听,“宋洇,要不是我们周家,你那个痨病鬼爹早就死在最狼狈的时候了,被人追着债等死,根本看不起病,还能体面地在抢救室死掉吗?”
他笑起来露出两排白牙齿,明明是帅气的,但眼下的乌青让他添了几丝阴郁和丑陋。
他的声音大了几分,“明明签了卖身契给我家当牛做马,只不过我爹妈给了你体面一点的身份,还真以主人自居?笑死个人了。”
这话一出,钟斌也理顺了前后关系,他听人说宋家破产后宋洇便从他们这个圈子消失匿迹,原来是去了小小的周家。
依周起樾的意思,宋洇竟然做了他的未婚妻。
真是可笑。
曾经宋家风头正盛时,谁敢与之较量,周家之于宋家不过是平平无奇的附庸,虽说是有祖父母辈定下的婚约,但是谁会当真。
后来倒台,树倒猢狲散,跌落神坛竟让宋家小姐真的做了周家少爷的未婚妻。
钟斌回忆早年间的传闻,宋大小姐是那般的众星捧月、风头无二,纵然她肆意妄为,但看在宋家的面子上没人敢说个“不”字,毕竟谁不希望和宋大小姐成为朋友呢?
说起来,宋大小姐就是为了和朋友的赌约才起了心思要玩傅晏,说是把傅晏追到手便可以拿到一个限量版的天文望远镜。
钟斌当时还戏谑地和同学议论:“傅晏住的那种贫民窟,就算是把家里房子卖了都凑不够那个望远镜的零头,他也就这点价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