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混在明亮里不够显眼的星星,此时却在穹顶上一颗颗闪光,当真是一副伟大的艺术。
苏黎手枕在脑后,哼起了一首英国的民间小调。
那调懒懒散散的,不太成曲。
过了会,他才感慨:“加林大师请的很值啊。”
沈妍没什么艺术细胞。
不过她深谙投资。
这副穹顶确实值钱,等加林大师过世,恐怕要更值钱。
苏黎嘲她满脑子铜臭,沈妍不在乎。
她喜欢的是个人资产上那不断增长的数字。
数字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它严谨,清晰,一是一,二是二,和那永远估不清的艺术不同。
苏黎却是陶醉于那穹顶。
加林大师是他请来的。
在不务正业这一块,他向来很精通,不论是建筑大师、绘画大师,甚至只是一个路边吹口琴的,只要对方吹得好,他便也能蹲下,津津有味地听一天,再勾肩搭背地跟对方去酒吧喝上一晚。
当然,这只是在国外。
在国内,他还是怕受影响的,一个集团的CEO,代表着这个集团的稳定,牵连着股权,苏黎再如何不识铜臭,却也晓得不能胡来。
否则,他长埋地下的老爹恐怕要从棺材板里跳出来打他膝盖。
也因此,苏黎总喜欢飞国际航班,假装去外边谈事,松快松快。
沈妍最看不惯他这松松垮垮、毫无个人追求的模样,若非有个这样的爹,她恐怕不会用现在这样的方式养育苏靥星。
在温情里长大的人总格外软弱。
就像苏黎,公公去世前都把他当孩子,握着她的手,要她好好扶持他、当好这苏城集团的家。
而这样的儿子,葬礼过后伤心了几天,就将摊子丢给她,只拿分红。
为避免苏靥星成为他爹这样,沈妍总是严格要求苏靥星。
自她生下来,便为她规划周全,怕她过于软弱,甚至还设定了回家次数。
能执掌一个大企业,必然不能有软弱的心肠,她必须将自己锻炼成钢铁一样硬。
可偏偏,苏靥星还是继承了她没用爹的一部分基因。
少时哭哭啼啼,祈求父母温情。
后来又喜欢上风花雪月的艺术,喜欢音乐。
不论她如何严令,都不曾更改。
后来更是去了娱乐圈…
……
平时待在一块都觉得不适的两人,竟然就这么一左一右,在客厅里坐了整整四个多小时。
期间苏黎哼歌吃葡萄,甚至还蹲下来,数大理石地面上有多少条”小游鱼”。
而沈妍则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端庄得体地坐,身体的姿势用尺子量仿佛都一样,几个小时过去,竟无半分差错。
苏黎嘲笑她绷着。
沈妍嘲讽他混子。
……
当飞机巨大的轰鸣声在耳边响起时,苏黎下意识便跳起来,跑到客厅边,将灯重新开起来。
花了大价钱造出的辉煌灯火一下子充盈在这客厅里。
客厅像突然被点燃,从黑暗走入人间。
苏黎又跑回沙发,正襟危坐在那,他要是摆样子还是很能唬人的,姿态间充满了上层人士的优雅和气派。
就这一点,沈妍还是佩服的。
大概所有的差生都有一门独门绝技,苏黎的独门绝技,就是他会装,这么多年没穿帮、形象维持得这样好,就得益于他这一份浑然天成的演技。
如若去混娱乐圈,恐怕也能混上饭吃。
不过想来,这份苦这位老少爷恐怕是不肯吃的。
他只爱吃喝玩乐。
门口传来鞋跟轻轻扣底的声音,这声音苏黎与沈妍都熟悉。
小时像欢快的鹿,人也像欢快的鹿,见到他们会奔过来,扑到他们怀里。
后来大一些了,却羞涩了,不再像小鹿,是迟迟疑疑的,却也还会甘甜地叫一声”爸妈”。
等再大一些,就没羞涩了,也没热情如火或羞涩怯懦的拥抱,只剩下生冷疏离的”爸”妈”。
……”爸。”妈。”
这样两声,传入耳朵。
苏黎难得老父亲心情上身,心想:
果真生疏。
抬头,却见窈窕纤细的小姑娘端着一张笑脸对他们,不过那笑没进眼睛里要真进眼睛里,那双漂亮的眼睛就要弯成月牙儿了。
他正正好地端详着自家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一边想时光不等人,他大概真有些老了,一边说:“回来啦。”
还拍拍旁边的沙发:“坐。”
苏靥星就坐过来。
真丝裸荷色裙子在坐下时上去一点,露出腿上交错纵横的红印,还有脖子、胳膊小,像个可怜兮兮又被人不小心碰碎的瓷器。
苏黎和沈妍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过了会,沈妍率先起身:“走,去吃饭吧。”家里给你备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