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天上的神仙听到了她日夜的祷告吧?
助她修行,还……
——“这世上没有能听你救你的神佛。”
兀地。
一个冰冷,嘲弄,却又轻哑好听的少年音,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天际,又好像近在她耳鬓处响起。
时琉怔住。
错觉一般——西窗外的远山,近处的黄昏下的枝桠落雀,乃至眼前高堂广桌,都在她眼前轮廓参差地模糊了下。
如水中幻梦,陌生隔绝。
“小师妹?”
“…!”
清润的公子音将时琉神思拉回,她茫然抬眸,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用手撑着额,好像头疼似的揉着。
晏秋白问:“你身体不舒服?”
“不,我没有,”时琉想都没想,说完才觉得自己反应过激,她赧然低回声,“可能是从来没有走这么多路,见这么多人,有点头晕了。”
晏秋白略微点头:“若有不适,及时与我说。”
“嗯,谢谢这位…嗯,晏秋白师兄。”
晏秋白有些无奈又好笑。
他还是第一次听人这样郑重其事又奇怪地称呼他。
不过……
晏秋白想起什么,眼神微起波澜:“小师妹。”
“嗯?”正张望着凛风阁空荡入口的时琉回头。
晏秋白:“你记忆里,可曾与我见过?”
“…啊?”
时琉茫然了下,下意识答:“没有吧。”
晏秋白无奈:“你认真想想呢。”
时琉就认真想了想,但还是摇头,且认真作答:“晏秋白师兄,我见过的人本就不多。而且你生得这样好看,我如果见过你,是不会没有印象的。”
“?”
晏秋白着实一怔,手里轻叩的折扇都停了。
等回神,他不由失笑垂眸。
——
身为玄门天骄,又是天下皆知的第一公子,他听过太多赞誉甚至溢美之词,中天之资举世无双已然也不算什么。
可如此直白,又只夸他好看的……
大概只此一个了。
但等青年公子笑罢,温润尚在,眸里却掠起清澜。
“既然你也不记得,那看来,就是有人希望我们忘记彼此了。”
时琉听得茫然:“谁?为什么?”
“是啊。”
晏秋白起眸,望向凛风阁外,远远正对着的最北的一座小阁楼。
青年公子轻眯起眼:“为什么呢。”
飞鸟从堂前掠过,停在了那座小阁楼上。
檐下。
时家议事堂的临时族会里,几位长老和族内最德高望重的太叔们正吵得不可开交。
“我当初就说,既然一胎双胞,那就不能轻易决断,不到最后,谁知道哪个才是紫辰呢?”
“可她到七岁仍是半点不能修炼的废体,反观时璃,千年难得一遇的天生剑骨,进境如飞!这高下立见啊!即便她现在能修炼了又如何,一个十二岁才勉强入门的修者,连普通都算不上,我还是不认为她有半点可能!”
“我同意四太叔所言。”
“没错,当初将时璃胞姐收关后山的决议可是族会压倒势投票通过的,也无人坚决反对,这会,有些人就别马后炮了吧?”
“就是,当年不急,现在急了又有何用?”
“哎你个老东西,你这话什么意思?讥讽我是吧?”
“……”
眼见着争吵难休,主位上,时鼎天轻咳了声。
咳声极轻,落入众人各自耳中,却犹如天边响了声惊雷。
堂内蓦然一静。
长老们与太叔们纷纷止声,扭头看向主位上的时鼎天。
若是魇魔谷外的酆业能见到,大概会发现,此时的时鼎天看着比幽冥那个要年轻许多,鬓发不见丝毫灰色,若非高居主位庄重威严,眼神幽深,说是个三十左右的年轻人,大约也是有人信的。
长老们面面相觑。
短暂的寂静后,有人试探开口:“家主,您如何想?”
时鼎天没有立刻开口。
他左手一列,座下有个年纪轻的,此刻正毫无正行地瘫在椅子里修着指甲,闻言却是眼皮不抬地笑了声:“三长老现在想起来问我哥如何作想了?当初您几位以族中大势逼迫,定要他将亲生女儿关去后山幽禁的时候,可没这么好说话吧?”
等完时琉的五叔,时良霈说完话后,时鼎天才低低喝了声:“五弟。”
“良霈,你这话就错怪我们了,”三长老老脸一红,但还是挺着,“世人皆知,紫辰落于我时家主家。若不是天机阁那一卦,我时家如何能从一众修仙世家中脱颖而出?又如何能得两大仙门青睐?若叫世人得知,紫辰命数有疑,那与坏我时家根基何异啊!”
时良霈哼笑了声,修他的指甲,懒得辩驳。
“够了,”时鼎天终于开口,“现在再争吵当年决议错误与否,已无意义,当下之事,是秋白已然有所猜测,如今就在凛风阁里等一个答复——我们要如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