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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魔(46)

“而且,而且,”狡彘费劲扒拉着自己容量不多的脑子,“那个什么阵借造化之力,想强行突破带走她的神魂,一定会被察觉,到时候万一反被追溯过来……”

酆业没耐心听完:“召回前,我会带她回一叶界。”

狡彘一哑。

乾坤阵是假借天地造化之力,而酆业自创的一叶界,却是自生造化。

两者对天地气机的掌控程度自然不在同个境界上。

但毕竟一追一躲,一寻一藏。即便有一叶界在,再利用鬼狱的禁制之力,酆业也只能确保让时鼎天无法第一时间锁定具体方位。

以时鼎天修为境界,察觉他们在丰州绝不难。

届时,时鼎天想搜到具体位置,甚至用不了两三日。

——引火烧身。

就为了区区蝼蚁,大不值当。

酆业垂眸,漆目里像凝上层薄薄的寒霜。

只是视线瞥见女孩从兜帽下完全露出的雪白面颊,扫过那条长长的疤,他却又想起那日在血穹下的天井口,她眼眸温柔地盈着月光。

……“对我来说,没什么东西比自由地活着这件事更重要的了”……

然而笑颜一晃。

她踮脚,苍白着脸将玉佩贴上他眉心,又毅然转身。

单薄身影拦在他身前,迎着那柄足以撕碎了她的翠玉剑。

他分明地感应到了。

那柄冰凉如玉如骨的剑,狠狠刺破她胸口,然后被她灼热的血萦裹起来的温度。

“……”

酆业眼底霜意摇晃。

一两息后,他眼帘垂扫,右手指骨竖抵,在左腕前划过,裂开血口却未流血,而是一点雾化飘金的血色逸出。

他漠然望着,食中二指拈过薄淡金芒,在身前结下纹路繁复的符阵。

酆业阖目。

下一息,小牢房里的石榻上,蓦地一空。

只剩那柄翠玉长笛孤零零地躺在榻旁。

尾巴上缀着的那片绿色叶子,在昏黑的室内微微闪烁着莹动的光。

时琉都分辨不清,自己的神魂是何时归位的。

石室里的那段煎熬漫长又麻木,直欲将她意识也撕碎,她几次跌入黑暗,又被加于神魂上的疼痛强行拉回,反反复复,早已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只在隐约里,时琉好像听见个熟悉又陌生的低冷音线。

“一百三十七鞭……好个时家,时鼎天……”

许是那人森寒地低沉下去的声调,或是那种叫人不寒而栗的迫人的窒息感,让时琉在梦里都没忍住颤了下。

一个恍惚,时琉猛地睁开眼。

“封——!”

本能出口前,被时琉狠狠咬住。

她没忘记自己昏迷前还被吊在阴暗石室的刑架上,时家人执着神魂鞭,厉声逼问她封邺的身份和下落。

她绝不能说出来。

然而稀薄的日光灼过眼前,眩晕感过后,时琉望见的却是鬼狱里她那间狭小的牢房。

时琉一怔,她下意识低头,看见自己苍白纤细的手掌,从宽大褴褛的麻衣袖口里探出来。

——

她,回来了?

怎么可能呢?她明明身处那个石室,被缚于刑架,日夜受神魂鞭体之痛,没人救得了她。

除非……

时琉忽听见小牢房外,牢廊上传来声音。

而后门被推开。

时琉连忙望去,却只见到了一张苍老枯槁的脸,且酒意熏熏的——

鬼狱里的老狱卒。

唯独一点不同,从前总提着烟斗或者酒壶的枯瘦手里,今天是捏着个汤碗的。

随他进门,时琉已经嗅到了空气中淡淡蔓延开的药草香。

女孩本能辨别了几息。

…治风寒的。

老狱卒趿着鞋进来,见时琉从榻上艰难地撑坐起来,褶了几层的眼皮抬了抬,又耷拉回去了。

“醒了?迷糊三四日,还以为你要烧死了呢。”

时琉刚醒,许是神魂离体久归的缘故,脑子还昏沉着——倒确实是很像伤了风寒后,高烧退下的身体状况。

时琉低头接过药碗,轻声:“这几日是您照顾我么。”

老狱卒愣了下,扭回头,似乎很意外面前少女忽然愿意主动说话的事情。

尤其,以往她见人总要连忙扣上兜帽,今日也没管。

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女孩两眼,没看出什么端倪,老狱卒咬住烟嘴吧嗒了下:“不然呢。”

时琉安静攥着手心。

老狱卒也不在意,哼了声笑,就扭头要往外走。他快到小牢房门口时,听见了身后石榻上女孩踝足间的铁链吭啷撞击的动静。

老狱卒诧异地挑了挑眉,他拿下烟嘴,回头。

石榻上。

穿着粗布麻衣的少女正安静地跪在榻前,无声给他叩首。

停顿许久,时琉起身:“谢谢。”

老狱卒在墙上敲了敲烟斗,阴阳怪气的:“谢我什么,天天让你搬石头,干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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