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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魔(279)

酆业用力闭了闭眼。

半晌。

等神魔再睁开眼眸时,怀里的少女已经呼吸轻浅地睡了过去。

他低眸望着她,许久未动,也未出声。

不知多久后,榻前的酆业为她拉好被衾,掩上被角,然后他俯身,背着烛火的漆黑眸里像恸然又像黯然。

最后神魔俯身下去,拿出他毕生最轻也最温柔的力气,小心吻过她的额头。

“我不会让你死。”

“小石榴,答应我,你要活比一万年还久。”

依然是一场漫长的夜。

中天帝宫外的天再亮起时,是因为有一位客人来得突然。

酆业迈入中殿,迎面便见玉阶下的南蝉皱着眉转过身来。

南蝉仙子面冷得很,微见薄怒,又有更复杂的情绪在她眼眸里挣扎烁动得厉害。

酆业眼神扫过,情绪未变:“紫琼找过你?”

他说得风淡云轻,不是问,更接近结论。

南蝉咬了下唇,偏过脸没开口。

“你若是来劝的,便不必费言。”酆业神影微动,便在玉阶圣座前坐下来。

“——”

南蝉只觉着胸口一哽,像是叫什么淤塞的气堵住了。

堵得她旁边心口都跟着闷疼。

“谁说我来劝你,”南蝉深吸了口气,压住情绪,“我是听说你中天帝宫又数日未明,想问你是不是打算在这里做坟了。”

“不会。”神魔答得平静,“这里要留给她。”

听他默认某件事,南蝉眼神一颤,面色都好像白了几分。

她垂在袖下的手攥了攥拳,按下心口翻涌的情绪,片刻后才哑声问:“时琉,她还好吗?”

酆业眼神动了动,回身望向内殿:“一直睡着。”

“她不在也好。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想与你说。”

“嗯?”

神魔垂眸望向阶下。

南蝉神色间显出一两分挣扎:“你是否记得,大约三万年前,凡界闹过一场妖祸。”

圣座上的神祇微微阖眸,像在记忆深海里寻过一滴水珠。

他睁眼:“人间最重的一场妖祸,你与昆离重伤。”

南蝉咬了咬唇,别开脸:“我那时跟你要了一缕……”

话未说完。

圣座上的酆业忽起了身,望向中殿通往内殿的侧门。

南蝉一顿,跟着扭头望过去。

几息后,困得揉着眼的少女从殿门内踏出,她衣裙散乱,声音委屈得喑然:“我系不上衣带了,你帮帮我——”

话声在小琉璃妖望见殿中的南蝉时兀地停下。

而唯一回神的酆业踏下玉阶,瞬息便闪身拦在衣衫半解的少女身前,将来自南蝉的视线遮得严严实实。

他无奈低声:“怎么这样出来了?”

“……?”

小琉璃妖呆呆收回目光,仰脸。

乌黑瞳子里尚还带着懵懂的困意,就慢吞吞积蓄上水气,像被委屈沁透了的琉璃石,要倾落一整座湖泊的雨——

“业帝陛下,你,你要和南蝉仙帝结契了吗?”

第97章 玉京溯仙(十三)

◎你想去人间看看吗◎

少女的问题来得突然且出乎意料,酆业都怔了神,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自然也没能辩明。

神祇的沉默等于默认她的问题。

这样想过后,小琉璃妖眼底的那座湖泊积蓄起雾气,倾落得猝不及防。

酆业甚至只来得及见水光在她湿潮的眸里转过一圈,还不等他回神,滚落的泪珠就一下子打湿了她脸庞。

且那一滴只是初兆,没用几息,“骤雨”之势已势不可挡。

偏小琉璃妖问过那一句就不说话了,她睁大了眼睛一边落着大颗的泪,一边难过地仰着酆业。

眼泪无声又簌簌地落,砸在中天帝宫的白玉石板上,也砸得酆业心口都疼得闷胀。

“你误会了,南蝉来找我只是聊一些事,哪有什么……”

酆业顾不得解释完,先抬手去擦少女被泪湿透的脸颊,偏小琉璃妖躲开脸低下头不让他看,他只能拢着衣袍俯身又蹲下。

中天帝宫巍峨偌大,寂寥又安静了不知岁月,这会却只听得它的主人狼狈地低着声去哄那个小姑娘的轻音。

——

这应当也是第一次。

在南蝉与酆业认识了数万年后,时光漫长到无法以人间时日数计,可仍是她第一次看见酆业为什么事或是人,手足无措地慌张到这种地步的模样。

一点也不像曾经至高无上的众神之主,像个人间里普通的没有法力的凡人。

他再也不像她记忆里那样孤绝于世,在三十六重天在云巅之上做他高不可攀、遥不可及的神明。他在凡尘烟火里,就在人间,在与每一个凡人相似又相近的地方。

可好奇怪。

她从没觉得他离她这样远过,远得再也不可能够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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