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走神时,身后的登天梯已经掩没在金光里。
犹如梦幻泡影般,登天仙梯从人间到仙界缓缓消散去。而后云海四合,刹那归一。唯有遥远的金钟玉鼓齐声,如从天际八方惊荡而来。
伴着金玉之响,他们面前的碧玉天门缓缓打开。
门后百里玉阶庭,直铺天际。
玉柱盘龙,梯庭镂凤,玉阶庭旁云雾翻涌,上有红霓越空,金羽蓝冠的仙家鸟雀衔着琉璃似的半透明的花枝,穿过红霓,争先恐后地飞来。
美则美矣——
时琉警觉望着,只觉这势头未免有些太过殷切。
若非断相思送归时璃,那时琉此刻大概已经要拔剑了。
大约是感觉到少女连背脊都紧绷而挺直,站在一旁的酆业不由勾唇。凌空握出的翠玉长笛被他向前一抬,轻戳了下少女后腰。
“!”
时琉蓦地一僵,险些跳开。
等回过神她才忙拍开酆业的笛子,捂着后腰恼羞回眸:“你戳我做什么。”
“叫你不用紧张,”金红神纹下,难辨神魔的酆业阖着眼,懒洋洋勾着唇笑,“那些鸟雀是来行登仙灌顶之礼的。”
“登仙…灌顶?”时琉听得疑惑。
却不必酆业再解释,飞得最急最快的鸟雀们已经到了两人头顶,它们松开了口中衔着的花枝,伴着金玉交鸣啼奏仙乐。乐声中,鸟雀们衔来的透明又七彩流光的琉璃花枝纷纷从空中落下,如一场盛大烂漫的雨。
只是那些透明花枝落到半空,便纷纷化作千万道祥瑞仙气,悉数向着天门之下的两人灌注。
许是仙气太过浓郁,时琉几乎被灌顶得恍惚了半晌——等重新清醒时,体内已仙气满盈,再无一丝驳杂灵力。
“…好奇妙。”
时琉闭着眼睛尝试控制体内仙气,只觉自己身体轻飘得犹如微尘,意念一动,却又有搬山卸海之力。
时琉细察过后,睁开眼:“在玄门入门天考的云梯界里,我接受过一天一夜的仙气洗礼,那云梯界的仙气和这里十分相似,但远不及这里万分之一的浓郁。”
“登仙灌顶是为你脱去凡俗之体,至于云梯界,”酆业不知想到什么,凌眉微皱,神容间露出一点淡淡嫌恶,“里面的仙气太脏,若非有助夯实根基、能让你未至窥天门境仍顺利脱凡,我便不会叫你接受了。”
时琉一顿。
停下对天门后仙界的好奇打量,她意外又惊讶地转回来:“原来在还未入玄门那时,你就已经打算带我一起飞仙了吗?”
“……?”
酆业被问得梗住。
一两息后,金红神纹的神魔有些不自在地转过身,他踏上碧玉天门后的玉阶庭,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似的,向北飘然而行:“万年未见,这仙界我竟有些忘了,先去前面探探路。”
时琉唇角轻弯,跟了上去,她十分体贴地换了个话题:“按你刚刚说的,这仙气也分干净不干净吗?”
听见少女轻声跟近,酆业便驻下足,等她到身旁才同她一起往前走:“仙气不分,但器物的主人分。”
“这样说起来,师兄好像也提过云梯界是件仙宝。”
“……”
“你为何不说话了?”
“不许提他。”
“?”
沿着玉阶庭,一路向西北而行,时琉远远望见了藏在云雾仙山中的南蝉帝宫与极东紫气缭绕中巍峨雄伟的紫琼帝宫,还有离着稍远些的几座隐见轮廓边角的玉京仙府。
那些帝宫与仙府之中,隐约能见极小的仙侍身影——唯独玉阶庭空空荡荡,竟是一个人都不见。
时琉有些神色肃穆。
“…又来了。”
旁边神魔低笑了声,凉冰冰的玉笛就轻抵了下少女眉心:“你怕什么,有我在。”
时琉快被他戳习惯了,木着脸挪开玉笛,不安地偏过清透眸子:“仙界五座帝宫十二座玉京仙府,地阶仙人更是多如繁星数不胜数——平日里怎会如此安静?一定是昆离知道你要回来,颁过了帝宫令。”
帝宫令是五大帝宫仙帝的特权,凡仙界从属,必须遵守。
万年前五大帝宫以中天帝宫为首,然而某位神明威而不治,彼时便由四座帝宫各司四方。而今,北帝断辰万年前陨落,南帝南蝉闭关动辄千年不理世事,西帝与东帝又是夫妻,其中东帝紫琼闲云野鹤向来不插手俗事——
偌大仙界,当是一人为首。
西帝昆离。
时琉几乎是在心底都要对这个名字恨得咬牙切齿。
似乎是猜到少女心中所想,酆业漫不经心地笑了:“在尚未确认我仙力恢复程度前,昆离不会贸然出手。”
时琉微怔,想了想不由心情复杂地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