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
“嗯?”时琉回眸。
酆业不知何时走在她身侧,随他们上山步子,他雪白衣袍勾蹭过她裙角,悠悠荡荡。
察觉少女目光,酆业偏过脸:“不想住进时家?”
“……”
时琉没说话,仰脸看着他。
光从他侧面拓下,擦过他挺拔鼻梁和薄而微翘的唇角,勾勒出清峻凌厉的优越线条。他这般不言不笑时,那双漆黑的瞳仁会显着透几分玉石质地的凉意,好像冷淡疏离,高远而不可攀侵。
待入了时家,拜了义父,大婚一定……
他便当真是再触不可及。
“看什么。”魔薄唇微动,不止神识传音,这次那低哑磁性的声线都勾在时琉耳边,荡了两圈涟漪。
“!”
时琉一惊。
少女神色迟疑地往身侧那一队人内打量,好在好像没人听见他与她说的这句话。
她松了口气转回来。
“没有想不想,”时琉定了定神,在神识传音里淡声答他,“我心里的家,在魇魔谷便塌了,也可能更早。现在的时家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恰好来过的有些熟悉的地方罢了。”
“你若不喜欢这里——”
魔略微抬手,袍袖下的指节拂过身侧葱绿探出的树枝。
身旁山林成壑,鸟雀清鸣。
“什么。”时琉回眸看他。
魔勾唇,漆黑眸子里映上一层薄薄如水的凉色:“过几日取了罗酆石,上抵仙界前,我便一剑抹了这隐世青山,叫三界再无时家,如何?”
“……”
时琉微愕。
话间,几人已经抵达时家正门前。
依然是魇魔梦境里那片与时璃生辰宴相差无几的景色,巍峨连绵的庭楼堂阁一直蔓延到视野尽处,家仆穿梭在高墙长廊之间,大块的青砖铺砌起广袤辽阔,犹如进到人世间的皇宫中。
魔却说要一剑抹了。
时琉回过神,无奈:“你最近几日别被时家的人发现了,这里可不是玄门。”
“怀疑我?”魔冷淡似嘲地偏过脸,长笛在他袍袖下隐约将显,“不然,我现在平给你看?”
时琉梗了下,还是有些不确定:“这里可是玄门之外,凡界的第二大势力了。”
“蝼蚁而已。”
“可是罗酆石还没回到你手里?”
“?”
魔低了低眸子,哑声抑着恼意:“因为是你我才一再容忍——狡彘若是敢这样质疑我,早回幽冥投胎去了。”
时琉轻叹:“那早知,便由你自己拿回来了,现在还……”
“还什么?”酆业眉峰微褶,“又要拿回什么?”
“……”
时琉默然。
神脉剑既与长笛一样,是他旧身仙骨,按酆业当日在幽冥将塌的通天阁上的反应,这会提醒起来,那时家大约真要被他荡平了。
“没什么,”时琉停顿,“一件旧物……时家欠下的。”
“我帮你拿。”
魔懒着声,像不假思索。
时琉有些意外。
——魔什么时候这样好心了?
没等时琉婉拒,就听耳旁神识传音里,魔再次用那种愉悦又冒犯的语气笑了起来:“今晚来我房里,让我亲上一炷香。”
时琉:“。”
少女面无表情,充耳未闻,负剑向前快步跟去。
时思勇并未直接带时琉三人去拜见时鼎天,而是言称家主有事,正在接待一位贵客,等傍晚时分自然会请他们来见。
之后,时琉三人便被安排进时家的客居之所,紫江阁。
时思勇将三人送到紫江阁外,剩下入阁,便是交由时家弟子引路了。
与时思勇行礼作别,眼见着时琉仍旧不冷不淡,连一句客气话都懒得多付,袁回那张方脸都快皱到一起了。
他忍了许久,在紫江阁廊下弯来绕去,终于等到估摸出了时思勇的神识范围。
“师姐,”袁回叹气,“你是和时家叔伯有什么过节吗?”
时琉支了支眼,“怎么。”
“从踏上时家隐世青山起,我就几乎没见你有什么表情或者说什么话了,尤其是跟这位时家二叔。之后真认了义父,他可就得算你半个族叔了,这样僵持下去,只怕以后你在时家不会舒坦。”
时琉漠然:“我有与他僵持么?”
“?”袁回扭头,“师姐你连一声师叔都不肯叫,这还不算?”
“我为何要喊他师叔。”
“这,论修者辈分,时家家主与咱们晏掌门也是同辈,时思勇自然算我们师叔的。晏师兄也是这样称呼他,那我们就跟着一起,对吧?”
时琉跟在时家引路弟子身后,扫过那些她以时琉身份时从未真正来过的楼阁,然后没表情地眨了下眼。
“不对。”
“嗯?”
“论辈分,蔺师是我亲师,”时琉平静看向袁回,“那时家的人不是该管我叫祖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