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气。”
时琉低声咕哝。
“?”
刚准备离开的魔又停住,长睫缓缓压下漆黑的翳影:“你进玄门后,好像胆子都变大了?”
时琉抿嘴,心虚地撇开眼眸。
——
前尘镜里她被魔的投影“追杀”了不知多少个时辰,此时再出来面对这个强大了无数倍、却对她完全没有威胁性的魔,她难免轻松许多。
酆业侧过身:“为何忽然对法宝感兴趣?”
“今天师兄在送我回来的路上,给我讲了本命法宝相关的修炼内容,我觉得很厉害,可是我还没有自己的,就只能……”
时琉的眼神飘向翠玉长笛。
酆业轻眯起眼:“那他就没告诉你,本命法宝能和主人共感么?”
“共感?”时琉不解地回过头,“那是什么意思?”
“不能给别人摸的意思。”
时琉微怔,又有些慌张:“我傍晚还摸了晏秋白师兄的扇子了,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酆业:“……”
酆业:“?”
屋里温度莫名掉了一大截。
时琉被凉得回过神,正要去看酆业,面前就忽戳过来根青翠欲滴的长笛——缀着片透明似的叶子,斜着飘在她身前的空气里。
时琉一惊又一喜:“我可以碰了吗?”
魔凉冰冰地睨着她。
“今夜,抱着睡。不许松开。”
“……”时琉茫然,“?”
魔说完,既没解释,也没给时琉反应的机会,身影一震就直接原地消失了。
时琉连忙把就要落下来的笛子抱在怀里。一点温凉的,硬质的,却又非玉非石的触感,就从笛身上传回来。
而直到触碰之后,时琉才在笛骨上嗅到一点淡淡的似曾相识的香。
清正,纯粹,淡泊,净远,而又沁人心脾。
时琉原本还觉着抱着它睡有点难为情,可现在还有些爱不释手了,于是连用石榴手链上的叶子练习收取黑瓶时都没松开。
等练习熟练了,她便欣然抱着那把笛子钻进了被窝。
清正的淡香萦绕着她,时琉的意识很快便陷入了沉眠。
……
雾气浓重,像一场散不开的大梦。
抱着笛子的时琉走在雾中。她辨不清方向,有些茫然又着急地绕着,却怎么都看不到大雾之外的景境。
时琉皱着眉停下了。
她在原地苦思良久,干脆闭上眼睛,本能紧紧抱着怀里的长笛,然后朝着面前的方向不管不顾地跑去——
“咕噜噜。”
时琉没想到,自己一头扎进雾里,最后却是从水面上冒出头来。
有些猝不及防,还呛了她几口。
但总算是出来了。
时琉想着,小心翼翼地开始观察四周。
她身处的似乎是个很小的水池,形状不太规则,弯弯绕绕的像个海边的牡蛎壳。但池子里的水很深,也很清澈。从水面往下看,能看到池底亮盈盈的,像是有什么七彩斑斓的晶块藏在下面,折射出粼粼的光。
时琉本想探进水里看一看,可没顾上——
因为她忽然反应过来,往水里看,竟然是看不到她自己身体的!
时琉吓坏了,慌忙抬起手。
然后她就看见了透明的自己——
在圣洁又明亮的光线下,她能看到五指纤细的形线,但目光也能穿过它,毫无障碍地看到水池外中正恢弘的殿宇玉柱。
时琉有些懵。
她变成一只透明的……小水妖了?
这到底是哪?她怎么会到这里来?身体又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满脑袋的问题绕得时琉意识昏昏,她想不通,只好放下手,在水里绕着圈,小心翼翼地打量水池外的光景。
这个不规则的水池很神奇,它不在露天的院里,而是在一座巍峨又辉宏的大殿中。
大殿的殿顶高得出奇,远非人力所能及,时琉仰头看着,只觉得殿顶那些孔洞就像是夜幕里洒下的星砾。越看越叫人如坠渊海,头晕眼花的。
时琉只好挪开眼睛。
这座大殿里似乎只有两种颜色。一是目之所及无处不在的白,白得十分圣洁,纤尘不染,所有廊柱墙壁造物,好像全都是白色的。另一种是淡金色,在廊柱的上端或者下端,或是雕栏墙饰的行线,许多处鎏着深浅不一的金痕。
时琉越看越觉得古怪——
说不清原因,但她总觉着,这样的地方不像在凡尘烟火的人间。
时琉这样想着,仍窝在水池里,一动不动地耐心等着。
大约等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大殿里始终悄然寂静,好像没有一点人声出现。
时琉放心下来。
平整光滑的玉石地面上,慢慢出现一点水痕,像是个很小的巴掌印。
——
透明的小水妖小心翼翼,悄无声息地,从水池里一点点爬了出来。